第七十四章
    温燃受蒋非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周南以前总想着慢慢去淡化, 但是经历了昨天的荒唐, 他深深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必须给温燃下剂猛药, 狠狠刺激他把那晚的遭遇说出来,说出来了才能更好地面对现实
    人本坚强,再隐秘的惨痛在强大的心脏面前都只是一颗小小的砂砾。但如果一直闷在心里不说把它当成大山,砂砾越来越多越堆越高,迟早将泰山压顶
    所以必须说出来, 无论如何都要吐露心声, 倾诉就如同见风,砂砾吹散大山坍塌,什么都不是个事儿了
    “就算是那晚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绝不会看低你, 小燃你是知道的, 我只会帮你保密,然后尽我所能去治愈你”
    时间又过了许久温燃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周南只当作他默认了, 不吭声是因为对那种事难以开口。
    “小燃, 没关系的, 说出来吧, 说出来我知道你内心非常痛苦, 可是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是受害者”
    周南觉得自己的猜想已然被证实, 看温燃如死水一般躺在那儿,自己也松下了他的衣领缓和了语气。
    “温燃,来,闭上你的眼睛,大脑放轻松,想象你回到了你刚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领养你的夫妇人很好,他们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爱,那是你最幸福的日子”
    周南温暖而舒服的声线很适合催眠,可是当他说得每个字每句话都踩着人的排斥点时,便只会听着刺耳。
    “遵从你的本心,慢慢告诉我,三年前你去晋江里见到蒋非,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旁边的温燃迎着黑暗睁开了眼睛,眉头越皱越狠,终于受不住出声打断了他。
    “周南,停一下。”
    几乎是一听到温燃的声音周南就不说话了,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到他下一秒再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儿。
    在周南的预演中,温燃要么被刺激到崩溃,要么痛苦到自闭,万万没想到他激动过后会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让人实在摸不准他的想法。
    “周南,在我回答你之前,我能先问你个问题么”温燃的声音干涩似乎是脱了力一般,语气无奈而复杂,
    没想到温燃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周南稍微有些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你问,我有问必答。”
    “我就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我和蒋”温燃甚至都不愿意提到那个名字,光是从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郁闷,“周南,我求求你跟我解释一下,我真的很不明白,按照你的说法蒋非他都那样作践我了,为什么你还会觉得我喜欢他我有那么贱吗”
    温燃刚揍他那么凶,现在更是连“姐夫”“南哥”都不叫了转而开始直呼他的大名,心里对他有多不满显而易见。
    不过周南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心理适应良好,毕竟在进这个密室前他连和温燃决裂的准备都做好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听过吧。”周南摸了摸自己吃痛的半边脸,觉得自己刚挨得的拳头不能白挨,于是继续扮演反面角色刺激温燃。
    “具体的书面说明我就不讲了,简单来说就是受害者非但不恨加害他的人,反而奇异地对加害者产生好感和依赖。当心理不够强大承受不了某种伤害的时候,就幻想自己是喜欢对方或者心甘情愿的,通过合理化正常化被迫发生的已定事实,以减少自己的悲惨和痛苦。”
    “举个例子,有很多同性恋其实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斯德哥尔摩效应下悄然改变了性取向。可能是未成年没能力反抗,也可能是某些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受到了同性的性侵或者性虐,他们受到心灵创伤感到抑郁痛苦的同时,却不自知地对伤害他们的人的态度发生变化甚至产生情感,有些人会直接爱上施虐者,还有些人会一边仇恨施害者一边却自虐地爱上和施虐者很相似的人。”
    “你应该不知道,蒋非就是后者,人变得这么变态是有原因的。他童年惨遭不幸后心理有点扭曲,对那些臭男人恨之入骨甚至厌恶到了自己本身,偏偏却又病态地无法控制地被你这样干净的男性所吸引。”
    “而温燃你呢,受刺激后导致了心理障碍,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不得不这么想,在蒋非变0态的纠缠下你对他产生了某种你很不愿意承认的情感,你喜欢上了蒋非,并且只喜欢他”
    “闭嘴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讨厌他恶心他我厌恶他,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温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言语粗暴不复以往的温润,怒斥道“周南,我丫第一次发现你思想这么龌龊,我错信你了你简直比蒋非还要变态”
    即便是黑暗中看不见温燃的脸,周南依然能想象出他看向他时神情流露出的厌恶。
    一想到可能今后温燃看到他时都会是这个样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敬重亲近,周南就算是铁打的心也感到了难受。
    然而他不能表现出来,为了温燃能够彻底被治愈,他必须忍着这种情绪继续坚持去扮演这个坏角色。
    周南皱了皱眉,眼神瞬间飘忽了下又恢复了坚毅,无论如何他这么做都是值得的
    “ok,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你不喜欢蒋非,那你又怎么解释蒋非对你的影响如此之大我没猜错的话,昨天蒋非回国应该是给你打了电话,你日记里写前天晚上刚到北城就和莫予冬分手了,是因为受了他的刺激才又改变主意的吧复合后当天就领证结婚,未免也太着急了”
    周南身体朝温燃的方向前倾,姿势呈一种逼迫的状态,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话声也强势地咄咄逼人,全方位配合给对方施加着强大的压力。
    “温燃,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在晋江里蒋非向你告白那天除了你所说的强吻之外他到底还对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被迫和他发生关系了”
    周南是专业研究心理学的,而且他对温燃那么地了解,密室这一番就是他根据温燃精心设计的,最终目的就是打破他的心理防线逼迫他说出真相。
    刚进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经历了无底洞般的黑暗静寂,在最无助恐慌的情况下又受到了周南没人性的刺激,温燃那时候没崩溃已然算是心脏强大了。
    现在睁开眼是周南灼热的视线,耳听到的是他强势的声音,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他的身体,似乎连鼻子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每一寸空气都凝结着压力,温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背后就是墙,他无处可退
    在周南一句一句的问话中,温燃闭上了眼睛,抱头捂住了双耳,甚至屏住了呼吸,极力想要逃脱这个痛苦的世界。
    神经的弦绷紧到了极致,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成两半。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发生关系除了那个强吻外,他和我什么都没做”伴随着一声声嘶吼,温燃终于承受不住周南的威压,否定了他的假想。
    周南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温燃的情绪,发觉他全身开始发颤后,赶紧摸到开关开了灯。
    害怕长久黑暗下突然的灯光太过强烈伤了眼睛,周南还贴心地提前伸手捂住了温燃的双眼。
    不料指尖竟然触到一抹湿润,当室内重新亮起光明,他清楚地辨别出了温燃眼角流下的泪。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就像是溺水的人缺乏氧气一般用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是那样的痛苦和无助。
    尽管这就是他的目的,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尽管已经见过好几次,但是当真的再见到温燃这幅吓人的鬼样子时,周南心里还是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又心疼又害怕,动作快过意识地伸手抱住了温燃,想要像以前那样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可是温燃马上激烈地推开了周南,刚刚经历过他残忍的刺激现在整个人非常排斥他的接触,将将半睁开的眼看向他时也带上了明显的仇视。
    和他呆着一个室内都感觉压抑,温燃扶墙慢慢站起了身,晃悠着就快步奔向了门口想要逃离。
    “钥匙呢钥匙在哪里快给我开门开门啊我要出去”
    门锁着他打不开,温燃一边用手猛拍着门,一边朝周南激烈地怒吼。
    “温燃,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激动”
    见状周南只能先温声平息他的怒气,一边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慢慢靠近。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温燃忿忿地反驳道,说着又再次强调了一遍“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我也从来没喜欢过蒋非,信不信由你”
    周南看着这样的温燃格外揪心,忙不迭地道歉“我错了,温燃,是我思想龌龊,我不该那样想你,更不该这样对你我知道你厌恶蒋非,说那些是故意恶心刺激你的,我只是想逼你把心事说出来,我怕你再次抑郁”
    见温燃像是听进去了,周南再接再厉为自己解释“蒋非回国了,我只是担心你又会受到他的刺激想不开,还担心他知道你和莫予冬结婚了,像是对许如荔那样对她做不好的事”
    一提到蒋非可能会伤害莫予冬,温燃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就在他怔愣的那几秒功夫,周南动作飞一般地来到温燃身边给他扎了一针。
    因为预料到了他会崩溃的可能性,周南早就在室内备好了镇静剂,之前温燃冷静下来还以为不需要了,不料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
    温燃在遇到蒋非的问题时意志还是不够坚强,周南联想到他刚才情绪失控时的脆弱,自己心中刚刚产生的一丝悔意又消失不见了。
    如果温燃的话是真的,那么顶多只能说他是想错了。他这次逼迫刺激温燃说出心里话是对的,不然不知道还要误会多久。
    温燃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昏迷。
    在失去意识前他嘴边还默念着“莫予冬”的名字,不知道是对周南还是对自己说了句“保护好她”。
    眼见温燃的呼吸均匀,在沉睡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周南紧张了好久的心脏也终于得以放松。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半坐在地上给温燃充当人肉枕头,思绪纷飞着还是有些发愁。
    温燃说他没有和蒋非发生关系,意思是说蒋非除了强吻外并没有强行侵0犯他,还是说侵犯了但是未0遂
    那么他的应激性障碍又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没发生,为什么会排斥和人的亲密接触以至于生理性呕吐的地步
    还有莫予冬,周南没想到温燃会这么在意她,难不成真的爱上了么
    除了伽蓝的第一次外,昨晚又情况如何,他再次成功克服心理障碍了吗
    周南这次学聪明了,不再自己瞎捉摸。
    若非他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蒋非对温燃做了什么,以及自我感动地觉得不揭穿是一种善良体贴,应该早就知道了当初的真相而非自我臆想。
    彼此坦诚相待的话,有可能早就找到了温燃的心结把抑郁给治好了。
    故而所有的疑惑,还是等温燃醒来再问个清楚吧
    昏睡中的温燃,由于经受了周南的刺激,又一次做起了那个魔咒一般的噩梦。
    三年多前,晋江里,蒋非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燃记得那天晋江里是难得的大晴天,但是他的心情却是阴云密布。
    养父的案子已被法院宣判,虽事后诚实认罪态度诚恳并积极对受害人进行经济赔偿,但毕竟酒后驾驶撞死了人,依法判处四年零三个月有期徒刑,公开公平公正。
    但是温燃最亲爱的养母,却愤怒地将他赶出了家门,丝毫不顾十年来的母子情谊,也看不见他为打官司来回奔波做出的努力,只一味地埋怨他没良心不帮养父,后悔当初收养了个白眼狼。
    温家感念他们对温燃的养育之恩,愿意帮忙支付受害家属几十万赔偿,可是坚持原则依法做事,坚决不同意滥用权势给他托关系减刑的要求。
    最初无法抗拒养母可怜的请求,温燃不得已回家服软对以前的不懂事进行道歉,说希望亲生父母伸手帮一下,甚至昧心表示自己原谅了养父的家暴。
    可惜却遭到了温父无情的拒绝,面对那样冷面严苛的指责,温燃只觉得他是还记恨着自己的年少叛逆,想利用此时打他一巴掌给个教训。
    然而当自己来到晋江里,带着钱去看望受害者家属企图说服他们私了撤销诉讼的时候,却不想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痛苦和绝望。
    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他养父酒后的一时糊涂骤然间支离破碎,永远地失去了亲人,这种创伤根本不是钱财能弥补得了的
    温燃一下子明白了亲生父母的话,不管是出于法律还是人情都不能答应帮助他养父无罪释放的要求,肇事者受不到应有的惩罚,是对受害者家庭的一种残忍。
    因此温燃并没有按照原来的想法极力寻求私了,亡者的家属坚持上诉以求为不幸去往的亲人讨回一个公道,他不能没有良知的为养父逃脱罪名。
    于是有了最后的结果,温燃已经赔偿了受害人家属几十万,却还是没能阻止养父被判刑,养母无法理解,就把丈夫坐牢的怨愤全部撒到了他的身上。
    温燃的心脏在撕扯,一边是道德的良知和法律的公正,一边却是恩情的绑架和养母的不解,两厢矛盾让人困苦而纠结。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好心善的养母会变得这么自私非但不理解他反而埋怨他,一点都不懂得将心比心去体谅无辜亡者的家庭
    他想不通,为什么养父多年的家暴造成了那样的伤害她却能原谅至少他永远无法遗忘,拿刀捅向那个男人时候的仇恨和恐惧
    亲生父母早已经差不多决裂,如今连最亲的养母也不要他了,温燃顿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恍如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走失的日子,他本来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啊
    温燃就是在这样消极低沉的情况下,意外接到了蒋非的电话。
    上一次见面还是机场分别,此后他出国了而他被抓回了家两人断绝了联系,距今已经有差不多三年时间了。
    这一年来几乎每天都呆在军营里集训,温燃甚至都不知道蒋非在国外出道当明星了,也就更不知道他解约回国来发展了。
    虽然不清楚蒋非怎么弄到的他的手机号,但温燃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很激动。
    回想起十六七岁和好友蒋非的相识相知,他们少年叛逆在酒吧玩儿着摇滚肆意宣泄青春张扬,那段时光美好而难忘。
    没有学校里来自考试分数的学习压力,没有回到家面对亲生父母的小心翼翼,更没有双胞姐姐温暖无处不在的冷嘲热讽和针锋相对。
    酒吧昏暗的舞台可以尽情歌唱,唱出对这个城市的陌生,唱出对自己未来的迷茫,唱出对不幸经历的苦楚,唱出对操0蛋人生的愤怒
    音乐只是几个简单的符号凑在了一起,却能神奇地通透人心表达出复杂的情感,那些深藏在心里不会说的话不能说的话不敢说的话都有了归宿。
    蒋非是温燃来到北城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初中就辍学了,单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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