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以为常,便以为这次的事祖母也是知道的,只是没告诉他。
    谁知回去将这事一说,差点把关氏给气倒,才知祖母也不知情。
    关氏本想直接把林今玄叫来,林今泽却忽然灵机一动“万一待会二郎说谎怎么办”
    关氏一想也是,便让人去查了查,这一问才知道,感情当日那事已经成了坊间街头的笑话,林今玄欠了足足四百八十两的债,这还只是一回的,之前他还在赌坊里耗去了足足千两银子。
    要知道,以林府的清贫,原先千两银子就能抵他们一家老小十多年的吃用啊就算最近宽裕了,也不能这般挥霍
    老夫人气得险些晕倒,躺在床上缓过来后,又非要起身,让人把林今玄和他妻子唐氏找来。
    林今玄进门时便知不妙,他的祖母、母亲和长兄各自坐在一边,中间还摆了多年不曾派上用处的家法棍子,凑了个三堂会审。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林今棠把他卖了。
    关氏直接把赌坊里抄来的账单甩到他面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大兄听人说了这事,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林今玄复杂地看了他长兄一眼,后者向他投去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我问过你娘,她没给过你那么多银子,我也没给过,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关氏逼问道,“你别侥幸,我待会就去库里查查看少了哪些东西”
    林今玄自觉跪下来,抿了抿唇“我卖了些不太常用到的玉器,都不算珍贵,落在仓库里,也都只是摆设罢了。”
    “你偷了东西还有理了”
    关氏也是真气急了,不仅气林今玄一下就挥霍了那么多钱,更气他竟成了一个又偷又赌的人。
    她一指林今泽“去,上家法。”
    林今泽正附和着关氏骂的话点头,被点了名忽然一愣,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关氏一激动,又猛地咳了起来,林今泽满堂看看,的确是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可林今泽也是读书长大的,文弱得很,手里拿着棍子一时有些下不去手,还是关氏催得急了,才一闭眼将棍子挥了下去。
    还根本没用好力道。
    不过多挥几下后他便习惯了,见二弟一声不吭,估摸着他皮糙肉厚一下比一下重,接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忿了起来,想家里这么多的银子都被他糟践了不说,竟然还被当街讨债,虽然那些百姓不知道被讨债的人是他们林家的,可对那些贵族世家来说,一打听便能打听出来,真是丢尽了颜面
    他这么想着,一下没注意用了全力,林今玄也不知怎地,嘴角就被这一下逼出了血。
    关氏连忙叫停,后知后觉地心疼起来。
    林今玄终于开口为自己辩解了“我也不想赌,也是上了别人的当。我是想我这腿已经废了,可就算武官当不成,也不想天天在家窝囊着”
    此时无论是关氏还是王氏,都已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林今玄一两个月之前碰上一个曾经的知交,酒楼里疏解烦闷地聊了几回,重新熟悉了起来。那人告诉他自己是赌坊里的“陪玩”,问其什么叫“陪玩”,说是专门陪一些位高权重的人玩的,这些人来赌坊,又因其身份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便会开一个包间找人来陪玩,只是解个闷子。无论陪玩的人输还是赢,都是拿钱的。
    “知交”把这“陪玩”说得天花乱坠,既能自己玩得过瘾,又能白拿钱,还能结交那些权贵,说他还曾经陪郡王玩过几把,颇得郡王赏识。
    大晏只有一个郡王,封号平凉,是先帝年轻时顾及着前朝道士预言,怕当今圣人活不大,以防皇室断了后过继的儿子,其生母是先帝的姐姐。
    当今继位后,也未曾亏待这位表兄弟,只是叫他恢复了原姓,但仍给封了个郡王。
    这位郡王旁的事上没有存在感,吃喝玩乐可是一把好手,也有些风流才子名,因为他识相,在成康帝面前也一直能说上话,若能与郡王结识,倒也是一个好事。
    林今玄本着好奇试试的心,隐姓埋名进了赌坊,果然如“知交”所说,那陪玩无论输赢都不花钱的,反而每次都会得到不少的工钱。但是没过多久,林今玄的身份就“意外”暴露了,平凉王亲自见了他,说他侯府嫡子,齐王正君亲兄长身份,该在家中享福才是。
    可林今玄偏偏觉得这话刺耳。
    是,家里现在日子是好了,以前他去哪儿,那些世家子都觉得他一个野鸡侯府出来的不配与之为伍,现在他明明跛了腿成了个废人,却有人上赶着巴结。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三弟以男儿之身嫁去王府了吗而他呢他就是一个靠着卖弟弟享清福的废物
    林今玄自有一套逻辑,他想证明自己也能让林府风光,于是才想不靠任何外物,单靠自己一个人去闯,叫对自己失去期望的祖母和母亲重新对他另眼相看。
    因此在平凉王说“听说你赌技好,你可以用客人的身份与吾玩几把”的时候,他心想也是,他之前陪玩的时候可都是赢的多,便答应了。
    这一开局,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今玄刚开始投的只是小点的金额,多半都是赢,一天内便赚了上百两银子,他真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的缘故,于是又同赌场中别的客人玩,在赌场玩得久了的客人,都是一人一本账,结算的时候再兑银子,因此总共输赢多少脑子里没有个准数,只知道次数基本参半。
    等他某个瞬间从这场混沌的梦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了,莫说他幻想的光耀门楣,他连那帐都不敢对家中提,只能偷偷变卖值钱物件,转眼又投进去赌,想着没准能赢回来点。
    说完这些,林今玄见祖母已经有些心软了的样子,趁热打铁道“我现在已经醒悟了,知错了,我以后绝对不再去赌,请祖母阿娘放心,若有食言,我必遭拔舌之苦,断手之刑”
    关氏哭着喊了一声“你发什么毒誓啊我用得着你这样吗”
    到底是身边长大的孩子,关氏自然更愿意相信他本性纯良,只是被人骗了才误入歧途。
    她心里恨极了那个把林今玄带进赌场里去的人,连着那明显是设了圈套让人往里钻的平凉王都敢恨了起来。再一想到林今玄那叫人遗憾的腿伤,他痊愈后的颓态,以及方才被打吐了血,不禁心疼起来,连忙让人去传大夫给他看看。
    坐下来好好谈的时候,林今玄道“对了,我那笔账”
    关氏连忙说“这你不用管了,咱们家现在五百两银子还是付得起的,我明日去赌坊,帮你把这账填上。”
    林今玄有些窘迫地道“不是,这个账三郎已经帮我还了。”
    “三郎”关氏意外极了,可没听说这里头还有林今棠的事。
    林今玄便把那日跟林今棠借钱的事说了说,末了只见关氏皱起了眉“一家的兄弟,帮就帮了,他还要你还钱”
    林今玄张了张嘴,没敢把林今棠的原话说出来。
    祖母今天已经气得够呛了,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关氏道“罢了,这个我来摆平。”
    次日,关氏到访王府。
    林今棠用指甲盖想,也能想到这太阳打西边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请人到梧桐苑,关氏不肯,非要在正堂见人。
    这个点恰好是衙门闭门的时候,纪潇往往不是在家,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关氏的用意如此可见。
    林今棠刚到正堂,关氏便一副主人做派,吩咐一旁的王府婢女“去关门。”
    婢女看了一眼林今棠,见正君点了点头,才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关氏见林今棠不与自己打声招呼便坐在了主位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哪回不是自己坐主位,这小子在下面恭恭敬敬地请安
    她干脆也假装不知道自己该行礼似的,直接进入寒暄流程“三郎嫁来王府这么久,怎么也没给家里个信儿,祖母与你娘都不知道你过得可好。”
    “我一个男子,到哪儿都过得下去,不劳您操心了。”林今棠道。
    关氏听了这疏远的腔调,反倒笑了“是,三郎现在有这么大的靠山,的确是用不着旁人操心。不过,虽说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到底是血脉连着,心里难免总是记挂你好不好。”
    “祖母前来可有别的事”林今棠不想听她阴阳怪气地兜圈子。
    关氏估摸着年轻人就怕磨,慢悠悠地喝一口茶,故意把调子拖得很长“本想看看你可有记挂林家,现在看来是没有的,否则也不至于连几句问候话都不肯与祖母说。”
    林今棠莫名其妙他以前也没跟关氏多说过几句话,都是偶尔请个安,走完过场便告辞。关氏哪里来的自己与她是亲热一家人的错觉
    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冷了下来“祖母若不是来还钱的,那还是请回吧。”
    关氏没想到他这么直,连孝道都不顾,不禁有些怒“你二哥前些日子遭人欺骗,的确是他愚笨,上了这种不该上的当,可你也不该趁人之危,就算你现在不算林家的人了,也是与林家血脉相连,你们亲兄弟之间,互相帮扶一下难道不应该吗”
    “祖母该是误会了。”林今棠说。
    关氏“怎么,你不收那钱了”
    “不,我是想说,没有互相帮扶,只有我在帮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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