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滂沱, 烈烈寒风刮骨。被风截断的树枝滚进深潭,飞起的泥点溅到了裤腿上。
    周鹤站在混沌天地间, 茫然四顾。
    很奇怪, 明明是很吵闹的场景, 偏偏他听不到一点声音。
    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
    指间有异状。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 低下视线, 触上一片猩红。
    黏稠的血液从苍白五指间涓流般渗过,滴进淤泥里, 黑红一色。
    风停景滞, 有匕首晃过,在他眼帘处折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他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忽起的古怪笑声尖厉,似有实感。那阵笑声只持续了数秒, 转瞬变成了凄怆的哭嚎声。
    “小子”是老陈的声音,夹在混乱哭笑声里, 听着并不真切。
    他的一颗心猛地一跳,睁眼看向声源处。
    形容枯槁的老陈站在断枝的树下狰狞狂笑, 涕泪横流。牵丝木偶般动作僵硬地抬起右手,弓起的食指缓缓绷直,指向了周鹤的脚边。
    周鹤顺着他的指向低头看。
    染血的右手间很突兀的多了柄眼熟的匕首, 那匕首是唐雨杺在他生日时赠予他防身用的。
    刀尖下,是一身血窟窿横尸在他脚边的唐雨杺。
    周鹤看着像雪球那样惨死在他脚边的唐雨杺,心痛到不能自抑,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情绪将他的全部感官占尽。
    胸口闷得生疼,疼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握刀的手不受控般颤栗不止。
    “我提醒过你的小子我分明提醒过你的”老陈如咒的悲凉话音时断时续,缥缈四散。
    周鹤惊恐万状,抗拒退行间指尖一松,淌血的刀子滑脱掉落。
    血泊里的少女忽地睁开了眼,一张毫无生气的脸慢慢转向了他。唇齿张合,在无声质问他。
    “阿鹤,我会死的。”
    “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阿鹤,我要是死了,你还能活成个人样吗”
    怎么会死呢
    怎么可以
    黑色漩涡顷刻袭来,土崩瓦解,大有吞天嗜地之势。
    周鹤猛地伸手,不顾一切地纵身向前。惊惶无措地想要拉住即将消逝的少女,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抓住了她染血的衣角。
    “嘶啦”衣角撕裂。
    须臾的希望粉碎,他眼中的整个世界被无底深渊倏忽吞噬。
    “不可以”周鹤惊呼出声,伸出的手滑下床沿,一瞬清醒。
    原来是场噩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周鹤还是很清楚地意识到,老陈的真正死因对他的影响很大。
    致命的绝望,是曾窥见过希望。
    许是同类思考角度相似,站在老陈当时所处的立场,他其实能理解老陈毁灭性的极端做法。但就结果而言,显然是玉石俱焚的悲剧走向。
    老陈死后,周鹤常被噩梦纠缠。相较从前愈加迷茫,也甚是惊恐。他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担心未来的某一日万一行差踏错,会走了老陈的老路。
    不曾被祝福的生命降生,本就是无根的浮萍。某些奇怪的观点他无人可诉,更不期盼谁能理解。
    周鹤早就习惯了伪装自己的真实情绪,人前偶尔显出几分难过之态,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不过一直很在乎他所思所想的唐雨杺,貌似是把他表象的难过当了真。
    唐雨杺打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好管别人的闲事,鸣不平也铲不平。
    看着比谁都洒脱不羁,其实不过是被现实的鞭子抽打着,不得不自我开解学着看淡而已。实际心思比谁都重,习惯把别人的过错推加到自己身上。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很轻易就会产生浓重的负罪感。
    当初在众人面前跳了楼的李雅,从前与她交集甚少。唯一的几次交锋,也只是两人矛盾激化下的争吵。那样一个在周鹤看来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死在了她面前,她都能内疚至今。
    至于曹向梅,更像是她从出生就有的隐疾。
    只有周鹤知道,唐雨杺活得太过善良。而他是揣着恶意降生的,骨子里活得太不善良。两个极端在这世间依偎残喘,都不可能轻松。
    近来唐雨杺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周鹤的身上,课间他走哪儿跟哪儿,总变着法地逗他开心。放假会突然敲开他家的门,给他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红糖发糕。
    部分安抚行为还算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最让周鹤无法接受的是,他进个卫生间,唐雨杺都要站在男厕外头大声给他讲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说是担心他独处的时候会乱想。
    唐雨杺这样的骚操作每次都能吓走一波跟周鹤一起进卫生间的男生,但她却好像浑然不觉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总结出那些遁走的少年们心理素质普遍不太好。
    理由相当充分“站在外头又分不清尿尿跟水龙头出水的声音,怕什么”
    这话说得过于理直气壮,周鹤一时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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