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擦点药,回头再洗洗澡,你多久没洗澡了,浑身臭死了。”

    “才半个月而已,很臭吗”沈执贴着胳膊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当即撇了撇嘴,“狗鼻子一样,我都没闻到臭。”

    恰好被谢陵抓个正着,照头扇了一下,冷呵“你别以为这事翻篇了,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别每次都拿爹娘出来当挡箭牌,你多大了”

    “今年十六,哥哥二十二。”沈执佯装听不懂,又道“爹娘最疼的就是我了。”

    “是啊,所以等你长大之后,我总想让你疼。”谢陵起身,将罐子重重往桌面上一砸,似笑非笑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跪着,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你才能起身。”

    沈执道“我选第二条”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执忽觉浑身一寒,悻悻然地昂脸问“谢公子,你想把我怎样”

    谢陵笑了笑,微微弯腰,竟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说出的话,却如同刀子一般“自然是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执的一颗心,啪叽一声碎了个稀巴烂。

    谢陵却不肯理他了,落了一句“跟过来”,抬腿就往书案后面行去,桌上摆着一本册子,上面墨迹已干。

    他坐下,随手将册子合上,提起毛笔欲写字,沈执慢吞吞地起身,往他身边挪。

    谢陵道“一点眼见力都没有么我离开京城的这三年里,你跟在皇上身边,都学了什么东西”

    沈执暗暗吐了吐舌,他从元祁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学到,就单单一样忘恩负义,学到了精髓上。

    他自知难以逃出生天,只好认命一般地给他研磨,谢陵敛眸盯了他片刻,似笑非笑道“笨手笨脚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奴才都不会当,留你做甚,打死倒还干净了。”

    “那我不磨了”沈执一把将砚台推翻在地,咬牙切齿道“反正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我死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弄死我,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谢陵平静道“弄死你想得美。”

    他抬眸横着沈执,带着三分冷冽,七分审视,“谁准你打翻砚台的”

    “我”

    沈执嘴才一张,下巴就被谢陵钳住,他将墨迹已干的毛笔,往他嘴里一送,随意搅动了几下,这才将人放开。

    这毛笔头乃是用了上好的狼毫,柔软坚韧,刮在舌苔和口腔壁,又痒又麻,尤其是谢陵最后猛戳的那一下,直接搅进了喉咙底。唇舌间满是苦涩的墨汁,沈执一阵恶心,捂着胸口在一旁干呕。

    谢陵提笔在封面上落了“白眼狼”三个大字,随后将笔放回笔架,又至第二层抽屉里,取出很厚一本书,两本叠一起,往沈执跟前一推。

    “拿回去,上面的内容记牢了,每隔三日我会让霜七抽查一次,错一条,一鞭子,吊起来抽,抽死为止。”

    无人应声,谢陵不悦地蹙眉望他,见沈执还在干呕,又笑道“怎么,沈公子怀了龙蛋”

    “怀你祖宗,”沈执低声念了一句,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干呕,他先是翻了小册子,见里面条条框框,列了整整十页纸,密密麻麻全是字,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东西家规吗怎么这么多六百条家规,开什么玩笑”

    谢陵曲着两指敲桌面,纠正道“不是家规,而是奴隶条约。我知沈公子不懂如何当奴才,我帮帮你。”

    “针对府中所有下人的”

    “不,只针对你一个。”

    “那还不是家规吗,”沈执咬着牙,将册子往谢陵面前一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弄这么多家规约束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沈执,你再摔一下试试看”谢陵拍案而起,疾言厉色道“你不要觉得我现在是同你商量,做错事的人还敢明火执仗,天底下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将册子合上,往沈执胸口上一砸,“我说到做到,别以为我是同你说笑”

    沈执愣了愣。他印象中的谢陵,温润如玉,仪表堂堂,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对他更是掌心宝一般。

    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他不知谢陵进了诏狱之后,经历了什么,也不知蜀地的风霜有多严寒,竟将一位款款温柔的公子,变成如今这副变脸如翻书的阎罗王面孔。

    “对不起。”沈执捏着衣袖,悻悻然道“我曾经那么欺骗你,的确挺狼心狗肺的。”

    “沈公子啊,这句对不起,我都听倦了。”谢陵卷起那本厚书,戳着沈执的额头,“我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而是你的再也不敢。”

    沈执抬脸望他,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就不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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