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觉得谢陵这阵子有些古怪, 先是从大张旗鼓地认顾青辞为义弟说起,之后沈执屡次撞见二人私下碰面。
    不仅如此,谢陵还总变着花样的往顾府送东西,隔三差五去户部喝个茶, 期间还把顾青辞叫出来说说话。
    殷勤得不像样子,就连沈墨轩也私下提醒他,谢陵跟顾青辞走得太近了。
    沈执傻乎乎的觉得, 谢陵肯定是爱屋及乌, 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对顾青辞好的。
    可是后来,他才渐渐发觉,原来是自己想太多。
    之后谢陵还邀顾青辞来府中吃饭。
    期间不仅驱寒问暖, 还破天荒地给他夹菜,半点不谈公事, 全是打听些日常的喜好。
    顾青辞更是诚惶诚恐,连头都不敢抬, 脸都快埋碗里了, 沈执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碗, 再抬眸看看顾青辞堆成小山似的碗,见谢陵的目光始终不在自己身上,心里咯噔了一下。
    至了晚间,谢陵又拉着顾青辞下棋,沈执不通棋艺,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看, 一直到很晚了,谢陵才将人送走。
    沈执揉了揉眼眶,捶着酸麻的腿,见谢陵准备就寝了,好像没有要跟自己温存一下的意思,微微抿起了唇,被冷落了一整晚,眸子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谢陵回眸望他一眼,轻声问“怎么了,阿执”
    “没什么,”沈执赶紧摇了摇头,笑着道“哥哥好像很喜欢顾青辞。”
    “他是你的朋友啊,爱屋及乌也不行么”谢陵顺手捏了捏沈执的面颊,笑道“回去睡觉罢,饶你几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来。”
    沈执等了一整晚,就是要跟谢陵恩爱一下,结果谢陵居然不肯碰他了,难道说,谢陵已经玩腻他了,又物色到了更好的人选
    顾青辞生得俊秀,性子腼腆,很讨人喜欢的,自己也喜欢他。也许,谢陵也喜欢呢
    沈执不知道怎么挽回谢陵的心,感觉好像自己要失去什么了,忽想起夏司所言,更是惊恐不安。下意识地抬手攥紧谢陵的衣袖,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泛白了也浑然不觉。
    谢陵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见沈执咬着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微微蹙眉,将衣袖抽了回来“你回去睡觉罢,明日再”
    一句话还未说完,沈执嗖得一下扑了过来,将谢陵撞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很快又稳住了,怕沈执摔着,忙单手将人托住,不解道“你怎么了”
    沈执不吭声,埋头就啃咬着谢陵的锁骨,以前矜持,不愿用下作手段,现如今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想挽回谢陵的心。
    谢陵先是一愣,很快便低头轻啄着沈执的耳垂“阿执,哥哥的心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你莫怕。”
    沈执还是不吭声,闷葫芦似的,三下两下把衣服褪了,他第一次如此主动,热情到令人欲罢不能,几乎三推两推将谢陵推上了床榻,迫不及待地解开谢陵的腰带,埋头就吻。
    谢陵的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声音,低眸见沈执跪伏在榻上,脊梁骨根根分明,紧绷成优美的弧度,眸子里渐渐蒙上情欲,抬手欲将人拉起来。
    哪知沈执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子将谢陵的手打开,更加卖力侍奉,比之前只会红着脸咬唇的样子,不知道要热情多少倍,可谢陵还是察觉到了沈执微妙的情绪变化,暂且按捺住不发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执腿脚俱软了,勉强撑着,就是不肯停下来。大汗淋漓,面红耳赤,光是令人看上一眼,就能血脉喷张。
    谢陵狭长的眸子拢成一条水墨线,单手钳住沈执湿漉漉的小脸,见他满脸大汗,额发可怜兮兮地垂成一缕,既好笑,又可怜,低声问“阿执,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执道“谢陵,我不找别人,你也不要找别人,好不好轩哥说,让我带你一起回江州,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没有爹娘了,沈家二老就是我的爹娘,我很想很想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谢陵沉默片刻,明白是自己急于弥补顾青辞,反而忽略了沈执。这孩子怕不是认为他想对顾青辞做些什么罢。
    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将人圈过来,轻轻啄了一下,耳语道“好,我不找别人,只跟你。”
    沈执点头,觉得自己吃醋太不应该了。明明是自己向谢陵引荐的人,而且人家顾青辞为人很正派,自己实在太下作,太小人了。
    又想起方才自己做的事,更觉得丢人现眼,遂低着头,羞愧难当起来。
    谢陵哈哈大笑,起身将人拉怀里抱着“很少见你这么热情主动,我心甚慰,你真的很厉害,差点把我弄死在这儿了。”
    沈执“”
    他羞耻得耳垂通红,身上火辣辣地,都快烧起来了,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几乎把脸都埋在胸口了。
    “行了,闹了一晚上了,你累不累”谢陵亲自动手将人清洗干净,然后圈着怀里人躺下,“你不高兴,你说出来,我也不是神算子,不可能回回都猜出你在想什么。倘若我猜不出来,你岂不是要委屈死了”
    沈执咬着手指,没吭声。
    谢陵耳语道“你方才很厉害。”
    “”沈执忙双手捂他嘴,老脸通红,“你别说了”
    “哈哈哈,以前每一次都是我主动的,偶尔你主动一点,也是不情不愿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原来你也喜欢。”谢陵故意逗他,哑着声儿道“羞什么的,都是自家夫君了,难道还碰不得你么你攒了那么久的嫁妆,总归是要派上用场的,我会同你去江州见见长辈。我的小阿执啊,你现在还有力气么”
    沈执“”
    他立马哭丧着脸道“没了,刚才一下子全用完了,动动手指头都困难。”
    “但我听你说话挺利索的。”
    沈执“”
    简直泪洒西湖,怎么想起来主动勾引谢陵的,怎么想起来的
    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吃爱情的苦。
    沈执估摸着谢陵想谋反,但又没有证据,此前他便说过的,即便不帮谢陵,也决计不会拖他的后腿。
    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谢陵同宁王府之间暗地里频繁交涉。
    说起来也挺讽刺的,从前谢陵没有同宁王府勾结,元祁成天疑神疑鬼,神神叨叨的,恨不得按着两个人的头,让谢陵去勾结。
    如今真的勾结了,元祁反而不知道了,甚至还觉得谢陵同宁王府早就水火不容了。
    当然,沈执早已经弃暗投明,哪怕京城乱成一锅粥,他也乐意作壁上观。如果可以,还会回踩。
    至元瑾受伤之后,一直被元祁禁足在王府。他一向为元祁之命是从。
    就比如说上回那场苦肉计,怕疼如元瑾,居然咬着牙硬受了,如此看来,元祁也没有那么疼宠元瑾,否则怎么舍得让膝下最疼爱的孩子,受此等苦楚。
    元瑾不出王府,没办法搞事情,沈执也乐得清闲,听闻戚将军年纪大了,迟早要解甲归田,可那手里的兵权,却让各路人马眼馋,沈执更是眼馋许久,不知怎样才能弄到手。
    这些暂且不在沈执近期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沈墨轩要同江姑娘成亲了
    早先便说,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事也是双方长辈定下的,虽说江居正那老儿脾气执拗,可岳父看女婿,怎么看沈墨轩怎么好。
    沈执此前从未参加过任何人的喜宴,这回又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沈墨轩大婚,老早就喜滋滋地筹办贺礼。谢陵也由着他,甚至怕他银子不够,还会多给点零花钱。
    沈执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从善如流地接受。婚宴在十月九日举行,算算日子,大概还有二十来天。
    沈墨轩甚重视江心月,估计很快就要回江州了,还一直让沈执把谢陵带过去,就当是见长辈了。
    对此,谢陵还打趣道“看来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经没什么值得别人误会的了。”
    沈执面红耳赤道“瞎讲轩哥才不是那个意思呢爱去不去,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一边说,一边往存钱罐里塞银票,他只身一人,既没爹娘宠爱,也没长兄庇护,同谢陵在一起时,也就十六、七岁,谢陵没有给过他任何保证,也没许诺未来,就稀里糊涂地做了,身心早就丢了。
    即便跟谢陵成亲,也像大户人家的公子纳妾,自己灰溜溜地从小门进去,没什么名分。
    沈执就想,平时攒点嫁妆,然后自己把自己嫁出去,倘若以后跟谢陵吵架了,谢陵打他了,还撵他滚,他也能有点银子傍身,一走十天半个月也饿不死。
    “沈家是先皇后的母家,沈墨轩是沈家独子,又是良王殿下的表哥,你猜皇上和良王殿下会不会去”谢陵低眸喝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几句。
    沈执抱着钱罐的手一哆嗦,转头望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这么机灵,也听不懂潜台词么”谢陵放下茶杯,坐在椅子上,姿态极端正,一身官服裹在身上,说不出的眉锋冷冽,他道“阿执,这个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要求你原谅,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若到了生死关头,你选择元祁,还是我”
    沈执放下存钱罐,一骨碌从窗户台上跳下来,恼道“这也需要问当然是选你元祁虐我,辱我,杀我,我有多贱,我去选他我恨不得他死在我面前才好”
    谢陵笑道“好阿执,有你这句话,我便心安了。元祁是皇帝,我是臣子,以下犯上就是谋逆,一时半会儿我的确动不了他,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起身,缓步行至沈执面前,微笑着耳语道“这个江山,哥哥替你打下来,这个皇位,只能是你的”
    沈执一阵恍惚,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从未想过得到这个江山,也从未想过当皇帝。对未来没有任何高期待,只想跟谢陵长长久久,有多长久,就多长久。
    如今一听此话,虽未曾起兵造反,已觉满手皆是鲜血,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不愿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可也知若无大权在手,一生不得安定。
    “哥哥,我不稀罕江山,也不稀罕皇位。我是被整个皇室遗弃的孩子,早就对皇室中人深恶痛绝,也许别人会觉得我没心没肺,但我真的恨不得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元瑾去死,死得越惨越好,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他们,永远不会原谅。”沈执的语气微微激烈起来,神情都分外悲凄,“谁想当皇帝,那谁去当,哪怕是哥哥去当,我也无话可说。时至今日,我也不想抱怨任何人,任何事,我只要你。”
    谢陵将人拉入怀中圈着,低声道“好阿执,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哥哥不问你的过去,你莫怕。待天下易主,海晏河清了,我就带你远走高飞,远离京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负你沈执。”
    “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拿生命爱我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沈执微微哽咽,“元祁待我不好,很不好,我真的说不出口,若有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薄情狗”
    谢陵低声哄了哄,结果没哄好。
    沈执其实是这样一种人,别人拿刀往他身上砍,拿大棍往他身上砸,哪怕伤可见骨,血肉模糊的匍匐在地,也能咬紧牙关,不肯哭求。
    可一旦有人抱着他,甚至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立马就泪流满面,还是那种止都止不住的。
    就比如说现在,谢陵有时候看他在床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都单手掩面没脸看了。
    实在哄不好了,就拉到床上给沈执减减肥,一次不够,那就多来几次,反正自己年轻,精力旺盛,又是习武之人,筋骨强健,在床上的花样又多,总是能将人治得服服帖帖。
    这次也不例外,沈执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死鱼一样瘫软在床上,两手软趴趴地搭拉在床边,初时还敢躲,后来实在没力气了,眯着眼睛哼哼,随谢陵去,爱咋滴咋滴,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陵此人平时看着挺斯文有礼的,实际上心黑着呢,在床上又爱下狠手,半点不知道心疼人,有好几次做着做着,沈执就忍不住想吐血,可又怕扫了谢陵的兴致,赶紧哼哼出声,故意掩饰。
    好在谢陵情浓时,压根不会留意这点。
    “哥哥,我早晚要死在你手上。”沈执气喘吁吁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小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踹着谢陵的腿,“我不想元瑾去江州,看见他就心烦,从小到大,他惯会欺负我,那些宫人都怕他,拿他没辙,没人敢去伺候,每次元瑾来东宫,都推了我去跟前伺候,我那时也傻乎乎,让我去我就去了,元瑾他不讲道理,拿打陀螺的鞭子抽我手臂,还让我跪下来,头顶铜壶。他就跟其他王孙大臣家的公子投,如果投不中,就怪我乱动。”
    沈执以前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起旧事,也不知是被谢陵做狠了,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是心里的委屈积攒得太多太久,一股脑地往外倒。
    “元祁从来不管,也从不为我出头,他当初但凡替我说句话,元瑾也不会那么欺负我。还有还有,我小时候见过你的。”
    谢陵心疼地将人抱紧了,低声道“什么时候在宫里,还是在江州”
    “在宫里,我当时还没有被元祁送去江州沈家。”沈执将脸埋谢陵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天我又被元祁打了,他让夏司把我关进小黑屋里罚跪,夏司心疼我,没让我去,给了我一个包子,把我给放了。我就拿着包子偷偷爬上树,就是东宫西边墙那棵红花树,我才爬上去,远远就见一行人走过来了。”
    “当时你好像听出名的,同很多官员一起走过来。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年少时生得很俊,我当时嘴里叼着包子,就是因为盯着你看,包子就不小心掉下去了。被个死太监一脚踩烂了,我还躲起来偷偷哭了好久。”沈执哼了一声,“都怪你小小年纪就会误人子弟,都怪你”
    谢陵当初听元殊说双生蛊的事情,就猜到沈执幼年时在宫里遭遇凄惨,可真当从他嘴里听到,又是另外一种难以忍受的心痛。如果当初早一点遇见沈执,自己一定会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绝不让他小小年纪遍体鳞伤。
    是以,他将人抱紧了,耳语道“对不起,我赔你包子。”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包子没了就是没了,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沈执又继续道“元祁把我送去江州沈家的目的,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后来,我冒名顶替谢二的身份跟你回家的目的,你也早就猜到了。实话实说,当我知道你就是谢良的长孙时,我恨不得啃碎你,即便我怨恨元祁,可仍旧愿意替他做事,因为我更恨你。”
    谢陵道“我知道,若无我祖父一言,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你知道就好,早知活下来这么痛苦,当初还不如把我溺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与其生不如死,不如从未活过。”沈执微微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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