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暗戳戳地擦了擦眼泪, 正想继续煽情,结果谢陵很煞风景地让人送了碗补药过来。
    乌漆麻黑一大碗,据说是宫廷秘制,里面啥东西都有。
    什么千年人参啊, 雪莲啊,火灵芝啊等等,全是些延年益寿的药材, 再加上一张偏方, 文火煎熬了四个时辰,才得这么一碗。
    沈执含泪感恩谢陵全家。恐怕还没油尽灯枯,就要被这劳什子补死了。
    谢陵单手捏正他的下巴,将碗贴他唇边, 言之凿凿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才得的方子, 又不惜巨力地买药材,可不是让你耍赖的。”
    沈执“”
    怎么喝啊, 完全喝不下去啊。此前他认为, 天底下最最最难以下咽的东西, 就是男人的那啥玩意儿了,现在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谢陵总是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折腾他,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
    难道煮药的时候,不能往里面加点糖吗或者往糖里面加点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啊,谢陵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怕苦。
    “稀奇古怪的法子就别想了, 哥哥喂你喝。”谢陵仿佛会读心术,立马猜出了沈执的想法,并且很有先见之明地含了一口,然后以口对口的形式,缓缓渡入沈执的口中。
    沈执猛然睁圆了眼睛,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苦,没那么难以下咽,好像可以忍耐了。甚至希望一直这样。
    但是,表面上绝对不能露出半分喜悦的神色,于是板着脸,皱紧眉头,一副如丧考妣,如临大敌的模样,一双眸子冷飕飕地盯着谢陵,时不时磨着后槽牙,亮一亮爪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谢陵也愿意娇纵着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家嘛,哄一哄怎么了,自己家的宝贝又不是别人家的。好不容易灌进去半碗,又去剥莲子糖给他吃。
    实话实说,莲子糖哪里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初时含在嘴里的确是很甜很甜的,可把外面的一层糖皮舔完了,里面的莲心超级苦的。
    每次沈执都忍不住卷着舌头把莲心吐出来,但当着谢陵的面,也不好太粗俗,吃东西得文雅,而且,莲心这玩意儿吃了去火。
    谢陵见他苦着脸,明明不想吃,还非逼自己吃,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主动让他把莲心吐出来,笑道“我们阿执以后只吃甜的,不吃苦的。想吐就吐,在自己家怕什么的。”
    沈执红着脸把莲心吐了,估摸着天色不早了,方才滚了那么久,腰酸背痛的,正打算抱着谢陵睡觉,忽闻霜七在外头唤“大人,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宁王世子已经得知宁王妃病逝的消息,正吵着闹着要回雁北。皇上被吵烦了,下旨命命二爷率领三百羽林军将世子送出京城。现在羽林军正在外面候着”
    “知道了,下去吧。”谢陵淡淡应了一声,抬眸望着沈执,“你想不想去若是不愿,我替你推了。让其他人去。”
    沈执略一思忖才摇头道“不行,别人去,我不放心。还是我自己去吧。”
    “嗯,也好。”谢陵起身,扯下屏风上的衣服,亲手帮沈执穿戴齐整,低声嘱咐,“皇上定然会派刺客前去劫杀。你若护住了宁王世子,就是放虎归山。若是护不住宁王世子,就是失职,怕是要诛九族了。”
    沈执笑道“诛九族我啊,天生地养,九族里面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杀啊,剐啊,我都不怕。什么进退两难的苦差事都推给我,真的把我当刀使。这时候怎么想不到元瑾了”
    “我让霜七跟着你,打不赢就跑,之后的烂摊子你就别管了,我想法子推到良王头上,应该也不是难事。”
    “”
    这还不是难事简直就是天大的难事
    沈执一直很想追问一句,怎么推卸啊,又怕显得自己特别蠢笨,于是将信将疑地抬眸瞥了谢陵一眼。
    门外霜七催了好几声,谢陵抬手掐了掐沈执的脸,笑道“早去早回,回头还能睡个回笼觉呢,哥哥对内,你对外,你收拾别人,我收拾你。”
    沈执面红耳赤起来,生怕被霜七发觉了异样,赶紧散了散热,这才信步踏出房门。
    谢陵落后一步,低声同霜七吩咐几句,得了回应之后,又抬眸同沈执道“去吧,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了。”
    沈执点头,大步流星地出了府门,果见外头亮如白昼,乌泱泱的一群人,手持火把等候,为首的侍卫将马牵了上来。
    沈执也不客气,翻身上马,问了句“宁王世子何在”
    “回大人,正在城门口等候,皇上下旨,命大人将世子安然无恙地送出京城,此为皇令。”竟将一块令牌双手奉上。
    “走”沈执伸手接过,扯着马缰绳调头便往城门口去,身后的羽林军立马跟了过去,离得老远,果见一辆乌篷马车。
    元殊挑起车帘,脸色不甚好看,对沈执点了点头,道了句“有劳了。”
    之后便将车帘放下了。
    沈执见马车里坐着的的确是元殊,稍微松了口气,总不能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了。
    驾马行了几步,对着守城门的士兵亮了亮手里的令牌。沉重的城门轰隆一声打开。
    羽林军如同破弓的弦,飞速冲出城门,银白的盔甲划破夜色,往深长的官道上蔓延,转瞬间就行了数丈远,不一会儿就将城门远远甩在身后。
    约莫行了二里路,夜色更沉了下来,冷风一吹,林深处簌簌作响,寒鸦扑棱着翅膀冲上天际。
    沈执攥紧马缰绳,左手暗暗摸上了剑鞘,忽闻“铮”的一声,劲风划过耳畔,嗖得一下刺中了马车顶。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刺客快来人保护宁王世子”
    仅这么一声,场面瞬间乱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倏忽涌出了数百名黑衣人,沈执眯着眸子,左手扣开剑鞘,一点点抽出长剑,微一震腕,刀锋划破夜色,泛起冰冷的杀意。
    “羽林军听令,准备对敌”
    一声令下,羽林军齐刷刷地抽出兵刃,将元殊所坐的乌篷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
    耳边尽是兵刃相接的“锵锵”声,沈执的双手皆可执剑,左手虽不如右手灵巧,但他自小所学的剑法,乃世间最阴毒险恶,也最是难学的。
    长剑在他手里宛如银蛇,随手一剑挑过去,立马就将对方一剑封喉,极是难缠,忽见有人扯了绊马绳来,沈执一拍马背,整个人飘然飞起,一跃至马车顶部。
    元殊正襟安坐,安静至极,外头都打成这番境地,仍旧不予理会。沈执暗暗骂了句娘,使恶地一脚踢飞车篷,低吼道“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外头打成这样了,你还不出来,等着死在此地”
    话音未落,他猛然愣住了。
    元殊抬起一双赤红的眸子,沉如深潭的眸子里隐含泪光,既不说话,也未有任何动作,可不知为何,沈执心尖一颤,不知道血管里在沸腾什么,连到嘴的脏话都吞了回去。
    听闻,宁王同宁王妃乃少时夫妻,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虽不说如何恩爱,也算是相敬如宾。
    膝下一儿一女,全是嫡出,身份尊贵得很。
    沈执心想,即便元殊吊儿郎当,花心滥情,又视人命如草芥,到底也是个孝顺孩子。骤然得知生母病逝,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哪怕是铁打的人,也会觉得心痛罢。
    “我哥哥暂时不与你为难,这是皇上派来的刺客,你自求多福吧。若是活着回了雁北,洗手坐等我杀上门去。”
    说完这句,沈执不再看他,飞身下了马车顶,迎面一剑刺了过来,忙抬手一挡,发出“锵锵”几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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