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风声鹤唳, 谢府和曹府紧闭,沈墨轩为避人耳目,趁着夜色翻墙入了谢府,人才一跳进去, 迎面一剑刺了过来。
    他身形一错,忙扯下遮脸的黑布道“霜七是我”
    霜七忙将剑收了起来,拱手赔罪, 之后将人往书房里引。
    书房里, 谢陵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夜探谢府,并未觉得如何吃惊,淡淡道“沈执怎么样了”
    “还好,按照你说的法子, 良王殿下暂时不敢动他。”沈墨轩缓步行了上前,神色略显复杂, “我虽不知阿执到底在为谁做事,但有一点我知, 他本性善良, 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 定然是有极大的苦衷。此次的事情大有蹊跷,谢兄万万不可因为此事,就同阿执离了心。”
    “我知他有苦衷,也没如何逼问过。”谢陵起身,将桌面上的文书推至沈墨轩面前,“这是从雁北传来的密函, 而且是传给沈执的。”
    “什么你是说阿执其实是宁王的人怎么可能难道阿执不是听命于皇上”沈墨轩大吃一惊,忙将那密函翻开,果然见上面是宁王府的落款,当即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将密函重重一拍,“阿执到底图个什么定然是有什么极厉害的把柄落在宁王手里了否则怎么可能听命于宁王不对,如果阿执听命于宁王,那他同皇上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谢陵将那密函凑近烛火上烧成灰烬,闻言便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沈兄,你先请坐。”
    “我都替阿执急死了,怎么坐得下去”沈墨轩上前一步,抓着谢陵的手,正色道“我不替阿执开脱,若他真的为人所用,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杀要剐,我无权阻止,也阻止不了。但真相没查清楚之前,请不要伤害他我怕”
    “我知,你别急,先坐下来慢慢听我说。”谢陵将人按坐下来,倒了杯茶推了过去,平静道“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众所周知,三年前沈执捏造了我同宁王的来往密函,交到了皇上手里,引来了皇上的猜忌,谢家大祸临头,也为我惹来一场牢狱之灾。”
    沈墨轩喝了口茶,渐渐冷静下来了,应道“确实,当时我得知你被贬后,也是恼火了一场,阿执入了宫后,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我如何打探,就是探不出半点消息。只是听闻,阿执被皇帝藏起来了,我起初便以为阿执是咳咳,是年少轻狂。”
    他未好意思捅破,谢陵也心知肚明,接口道“你怀疑皇上借了沈执之手,想要一举铲除我和宁王两个心头大患。只是没想到,那密函上的内容不足已定罪,而我性情刚硬,从我嘴里套不出任何话。皇帝也不可能因此问罪宁王。”
    “是,当年但凡你受不住刑承认了,谢家满门都要被抄了。”沈墨轩说起这个,又愧疚道“谢兄,这事也不能完全责怪阿执。我当年捡他回来时,应该调查清楚的,他在沈家时,我应该好好引导他走上正途,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谢陵微微一笑“我教了他六年,引他六年,他都没走上正途,甚至从背后狠插了我一刀,如此一算,岂不是我的罪过更大一些”
    顿了顿,他又继续分析“如果阿执是宁王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出卖宁王目前来看,阿执似乎是宁王府安插来的眼线,可沈兄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想让我们转移目标。”
    “你的意思是说,阿执其实还在为皇上做事,只不过皇上仍旧想铲除宁王,可因为某些原因不便出手,所以想借你的手对付宁王府”沈墨轩深思片刻,蹙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皇上急召你回京,并非是你在蜀地颇有建树,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沈兄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谢陵喝了口茶,想了想又笑道“当然,也许还有一个猜测,沈执的确是宁王府的人,当初约莫是想叛变宁王府,遂强拉宁王下水,打算玩一出玉石俱焚,顺便以此作为敲门砖,试图得到皇帝的信任。只不过没想到皇上多疑,不肯信他罢了。”
    “这这好像也能说得通。”沈墨轩用折扇敲了敲额头,苦恼道“那阿执来我沈家,到底又出于何种目的我当年捡到他,到底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若是仍旧想袒护沈执,就当是天意,若打算彻底舍弃他,便当是人为了。”谢陵语气淡淡的。
    沈墨轩苦笑道“谢兄,你说这话好不负责任,这些都是咱们的猜测,未经证实。即便我舍得放弃阿执,那我爹娘呢我总不好拿猜测之言,去同他们二老说吧我娘不得打断我的腿”
    谢陵笑道“看来沈夫人的确很喜欢沈执。”
    “那可不何止我娘,我爹还有心月都很喜欢阿执。”沈墨轩微微叹了口气,思绪一下飘到了过去,“我从前同你说过的罢,我当年捡到阿执时,他遍体鳞伤地蹲坐在台阶上,手边一个破碗,还是空的,正啃着别人不要了的西瓜皮,一见我就笑。我当时奇了,觉得挺有缘分的,就将人带回去,打算给他在府里谋个差事。”
    谢陵“嗯,后来怎么收为义子的,我大致知道。”
    “具体的你不知道,因为阿执不让说,”沈墨轩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微笑道“我爹娘伉俪情深,府里没那些莺莺燕燕。我娘当年生我的时候伤了元气,此生不能再生养了,一直以来很想添个女儿,刚巧我让人把阿执洗干净了,换了身干净衣裳。阿执长得实在是漂亮,他人又小,生得漂亮,好让人误会。”
    说着,他面向谢陵,笑容越发明朗,“我阿娘当时一看见他,就特别喜欢,非要留下阿执,说什么给我当童养媳儿。虽是戏言,但我娘是真喜欢他。后来知晓阿执是个男儿身,失望是有一些,可终究抵不过喜欢,就将人收为义子了。当初知晓阿执是谢家的孩子,我娘还难过了许久啊”
    谢陵“是啊,沈执别的出息没有,的确生得很好,就有这一点好处,抵得过别人十几样好处,有时候看他生得好看的份上,我都对他下不去手。”
    “我也下不去手,言归正传,今晚听谢兄一番推测,我大致知道阿执的身份了,我如今只问你一句,他身上流着谢家的血,你认还是不认”
    谢陵不说认,也不说不认,许久才道“他永远是我的人。”
    沈墨轩得他这句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不禁感慨道“你对阿执是真的很好,若换成是我,恐怕做不到你这份上罢。我同阿执的情分,初时的确是因为我母亲喜欢他,所以爱屋及乌了。若我早知阿执入京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当初怎么都不会放他离开沈家。”
    谢陵默然。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误认沈执是谢家的孩子,自己也绝对不会接他回来,更别提六年来的宠爱了。
    若是没了这六年来的感情,如今更谈不上偏袒他,活剐了他还差不多。
    偏偏在最错误的时间,遇见了一生所爱,偏偏二人之间隔着数不清的背叛和利用,也许有一天,自己倾尽全力地跨越山海,终究无法真正拥阿执入怀。
    他其实也不喜欢波谲诡异的官场,可若没了权倾朝野的本事,以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要怎么保护喜欢的人。
    接下来便是商讨对策,一直到深夜,沈墨轩才起身告辞。
    谢陵将人送出房门,见今晚月色极好,想起沈执在牢房担惊受怕,心尖就疼。
    “谢兄留步罢,明日一早,我便带人去搜查尚书府,势必将你说的那份考题搜查出来。不管怎样,先把人弄出来再说,受大理寺的刑跟受家法终究是不一样的。”
    沈墨轩说完,拱手告退。
    翌日衙差就将三人提溜到公堂当众受审,沈执以为主审官是良王殿下,沈墨轩应该是个副审官,谁知道到哪儿了才发现。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良王殿下不是主审官,皇帝才是,不仅沈墨轩是副审官,谢陵也是。
    沈执不明白,遇见这种事情,作为自己的“亲哥哥”,难道谢陵不该避嫌,怎么还能堂而皇之地坐在位置上,看着他跪在堂下。
    不待他多想,头顶惊堂木一震,满场寂静,只听元祁淡淡道“堂下三人报上名来。”
    三人报了名字和考号,曹誉在狱中差点被沈执打死,立马开始叫嚷,声泪俱下道“姐夫,我是无辜的啊,那考题又不是我爹出的,我事先根本不知道考什么我要是提前知道了,早考上会元了,怎么可能考不过沈执姐夫,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称陛下,公堂之上无亲眷。”元祁神色平静,目光转向了沈执,冷笑道“你怎么说”
    沈执抬眸,暗暗攥紧了拳头。即便不用去看,也知道谢陵此时此刻就坐在右上首,距离他不过十步之遥,一定神色淡然,古井无波的双眸仿佛炎炎夏日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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