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

    横滨市立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三楼,绑着两条麻花辫的白衣护士伸了一个软绵绵的懒腰,已经连续加班一周的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活动脖子时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了楼下的花园里有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是”

    之前被送到这里的流浪孤儿,名字好像是叫深海京

    那孩子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以后等她和高井先生有了孩子

    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电梯走去。

    然而却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睁大双眼,惊骇地后退了半步。

    “铃木静子,对吧”

    身着黑色西装的陌生男人不带感情地询问,然而他也没有真正想要得到答案的意图,而是举起了手中尚存余温的枪支。

    横滨落日的血色余晖,终于丢失了最后一丝希望。

    小巷深处,衣衫褴褛的孩子捂住胸前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他努力地拄着拐杖从藏身处离开。

    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争夺着某样东西的激烈枪战,由横滨本地的两大组织港口黑手党,与高濑会作为战争的双方。

    然而战争开始还不到五分钟,就以两方人口都被齐齐地夺去了腰部以下的血肉和内脏,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失去了生命为结果,偏僻小巷反而因为遍布恐怖的血腥之色,看不出原来肮脏的模样。

    “”

    “这可真是没想到呢。”

    行动缓慢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从巷外缓步走进来一位容貌精致的外国少年。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的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像一个无邪的孩童那样闭上眼皱着鼻子嗅了嗅,旁人避之不及的铁锈气息对他来说,与故乡白桦树林的清香并无所差别。

    正所谓,花与血一视同仁。

    正所谓,罪与罚殊途同归。

    “躲在垃圾桶后面对伤口恢复可不好,可以请您出来吗”

    理所当然,无人应答。

    少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叹气时似乎也是彬彬有礼的,收敛的失落感随着他的呼吸声,分外能引起人怜惜的一面,那种格外不忍拒绝他的心情。

    “好吧,既然我没有这个荣幸,那么下次再会吧,可爱的小先生。”

    脚步声渐渐远去,微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大约半分钟后,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从垃圾桶后面探出头来张望,却正好对上一双幽深无序的暗紫双眸。

    他吓得往后面一缩,又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疑惑而怅然若失地对着本以为已经离去的少年的脸发起呆来。

    “哎呀,”少年歪着头打量他,然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白色的屏幕冷光让他的眼神更加空洞。

    接着对一脸警惕的小孩露出了温柔的、如同食人花般蜜水甜美却极具捕获性的笑容。

    “京”

    他对着呆立在原地的深海京伸出了手,仿佛神明终于愿意再次垂怜人间,重新接纳他迷失已久的羔羊。

    “可怜的孩子。对不起,现在才来接你。”

    “一定等了很久吧”

    深海京露出了明显动摇的表情,可他至少还抱有一丝对陌生人的警惕心,或者说这是他大脑在面临生死抉择时发出的最后的警告。

    多日未曾好好进食和饮水的嗓音,已经变得嘶哑难听“我不记得你。”

    “我是费佳。”

    陀思妥耶夫斯基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称呼我的吗,深海京。”

    被呼唤出名字的深海京感觉到一瞬间的剧烈头痛,然而面前的人变得冷淡的表情让他更加惶恐不安,胸口的旧伤还在折磨着他,种种压迫混杂在一起让他下意识地呼喊出自己原本最依赖最熟悉的名字。

    “白兰大人”

    不对他才不是

    但是不、这不对可他的眼睛

    “不对。”

    “再叫错就把你丢掉,”陀思妥耶夫斯基收起了笑容,幽紫色双眼冷淡地警告道,“现在的我是谁,再重复一遍。”

    “”

    脑海里关于真相的议论声不断交谈纠葛着,可最终还是被“会被抛弃”“不想在一个人了”的、恐惧的尖叫声给镇压了下去。

    深海京茫然地回想着面前的少年对自己说过的名字。

    漂亮的紫色眼睛。

    然而

    这个人绝不是白兰大人。

    但是,这个人说,他是来接我的,是来接“深海京”离开这里的,离开这个灰暗、残暴、疼痛难忍的地方。

    他扶着垃圾桶蹒跚地走出来,捂着自己几乎要腐烂的伤口,黄白色的流脓被他匆忙地用手遮掩住,仿佛试图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但深海京此时的形容,已经不是区区“狼狈”两字能形容的了,堪称致命的胸口的伤,如同死神左肩的乌鸦一般盘旋在他的身上,更不要说好几天没洗澡,还混在这种脏污之处的小巷里,身上的气味甚至连野猫都不愿意接近他。

    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却没有露出半点嫌恶的神色,他只是平静地微笑着,微笑着望向那个对自己伸出手的孩子。

    “我可以杀死你,一瞬间。”对方这么说道。

    “”

    的确如此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想。

    全场总共三十七具尸体,还是黑帮组织那些荷枪实弹的行动部队,如果不是一瞬间就让这些人全军覆没,对方怎么还可能像这样继续走动呢

    他观察着地上杂乱泥泞的脚印那些和人体倒下的方向,才判断出这是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又从那些人被腰斩的伤口形状和高度,推测出这是一个小孩子。

    虽然他对性别没有偏见,但这样残酷的举动如果是一位可爱的小姐做出来的,也太失女性温柔的风情了。

    至于剩下的资料

    不要小看盗贼团死屋之鼠的头目的黑客技术,从对方身上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的病号服和伤口的溃烂程度找出相关的时间与地点,再找到“深海京”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小菜一碟。

    再加上拥有这样的能力却沦落到如此凄凉的下场,这孩子的性格也可以由此推测一二。

    这就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人心在他面前如透明的玻璃杯也没什么区别,都一样脆弱又易碎。更可怕的是,他对那些碎裂的瑕疵品没有丝毫的同理心。

    这个少年是这样被称呼着的,在西伯利亚地区让人胆战心寒如履薄冰的

    魔人

    “你不是白兰大人。”

    然而深海京却是这样评价他的,“不过是、柔弱可怜的花不值一提”

    明明对方衣着整洁,气定神闲,和自己这边的情形成鲜明对比,但深海京这话说的一点也不亏心。

    能在v之下存活的人,他目前还没见过。

    “花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收回向前摊开邀请的手,看着眼前的孩子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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