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尉迟连赫神情一愣,他下意识的咬住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他又回想起曾经和尉迟傲天相处时的种种,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在此刻阻碍着他的判断和思考。出神完,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了苏亦倾半晌,到底是大手一挥。
“既然爱妃都如此说了那好吧。来人传朕口谕反贼尉迟傲天不知感念皇恩,图谋造反,人虽死却不足以抵罪,特以抄家抵罪”
“是”
苏亦倾眸光流转,听见满意的回答自是心情大好,全然不去顾及尉迟连赫的痛苦和犹豫。
三日之后,摄政王府外,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将整个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府大门前,从丫鬟婆子到家丁总管,一个个都被捆的严严实实跪倒在地。
一个士兵将所有人数都清点完毕,将名单递给了同行而来负责监察的一名矮胖官员,说道“回大人,摄政王府上下共计一百三十八名家丁,一百三十七人现已羁押在此,还请大人示下。”
矮胖官员瞥了一眼名单,又用一种残忍的眼神看了看眼前被按在地上的男女老少,朗声道“皇上有旨,摄政王图谋造反,罪在不赦。着查抄摄政王府,将反贼府中人口押往菜市口,立刻皆数问斩示众”
那些家丁婆子们原本已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麻木了,此刻又一听到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便又开始哭天抢地,奋力想要挣脱身上的镣铐,手腕磨出了血也不知疼。
“该死的放开我”这时,两个士兵一人一只胳膊将第一百三十八人押了出来,这个人是王府婆子钱旺家,刚才抄家的时候她躲在茅厕后面的水缸里,被人揪出来时就一直嘴里骂骂咧咧的,现在更是疯了般想要挣脱。
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呸早知道就跟着缇娅那个怪物一起离开了也不至于现在留在这里等着被砍头你们这些畜生赶紧放了我他尉迟傲天叛国关我啥事我是良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真不把人命当命,艹,畜生杂种”
后面骂的词越来越不堪,押着钱旺家的士兵听不下去,甩了她一耳光,喝道“老实点皇上要你死,你也敢违抗”
钱旺家挨了打,干脆往地上一坐不走了,一会儿哀嚎打滚,一会儿大呼冤枉,还大骂皇上是昏君,最后被几个士兵上前强行拽了起来。
矮胖官员见到了这一幕,冷笑道“果真叛国贼的府上也都有叛国之嫌来人,押送这些人前往菜市口”
就这样,押着摄政王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八人的队伍足足绵延了百米,到达菜市口的时候,正午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中,行刑台下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皆是一副愤慨又恐慌的样子。
矮胖官员胖手一挥,兵士将押着的“反贼”们一个个送上行刑台,地面上的烂菜叶子与刮下来的鱼鳞的味道混着新鲜血液的腥味,直冲围观者的鼻子。
受刑者们一个个无不是直到临死前一刻还在向行刑官求情,说的无非是些自己是无辜的,是良民,从未对皇上有过二心之类的话。
行刑官原本尚还有些同情,听了几回这样的说辞就麻木了,只是命人在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果断的手起刀落。
那些滚落在地上的头颅的嘴唇还在微微开合呢喃着,双目圆眦,满眼的愤怒与惊恐,眼神却已逐渐失去了焦点。
将所有人行刑完毕后,行刑台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猩红。
之后行刑官又差人将他们的尸身堆在一起,就地焚烧,又从附近搬来几个已废置的晒鱼架,上面还悬挂着零星晒的过干的小鱼,之后将他们的头在木架上悬挂成一排一排的,放置在一百三十八具无头尸燃烧的火堆之上。
尸骨烧焦后微微的爆裂声,混着燃烧出来的渗透进土地里的尸油和血的味道,令在场一些人忍不住掩鼻甚至呕吐。
而那矮胖官员似乎对这样的震慑效果十分满意,踱步至前对人群道“将他们的首级在此悬挂十天示众,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这惨无人道的残杀正在进行着,而此时的林瑶远在西兴贫瘠的荒原之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这些天,她挺着接近足月的大肚子独自逃亡,再加上相貌出众,一路逃至西兴边境不知遭到了多少异样的眼光。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男饥民正一直盯着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林瑶蹙眉,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直到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她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一处稻草堆后坐下。
放眼而去,整个西兴边境遍地都是饥民,他们痛苦的呻吟声弥漫在荒原上,干裂的土地上躺满了尸骨与爬动的蛆,苍蝇蚊虫在腐尸附近飞舞。
刚才走的太急,肚子又开始坠痛了,林瑶抚着肚子微微喘息,同时很是懊恼,在这饥民扎堆的地方,她一个独行的女人更应该乔装打扮一番,让自己的容貌看起来不那么突出。
这样一想,林瑶垂眸,目光停留在了干裂的土地上,突然心生一计。
她从地上抠了一些泥土,吐了几口唾液使它湿润,然后往脸上使劲涂抹了几把。土腥味和唾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使林瑶恶心的几乎呕吐,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脸上尽是肮脏的泥土后,她又捡了块石头,把自己的衣衫划破,又刻意将头发弄的更乱了。一番乔装完毕,林瑶感觉自己外表已经与一个真正的乞丐无二了,这才有了些底气,敢继续往城门去。
谁知她刚刚起身,还没迈出脚步,便看到了惊悚至极的一幕。
在自己的左侧方,距离不到三米的地方,几个男人正拿着一个碎裂的瓷器碎片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使劲的切割着。
林瑶清楚的看见那些男人把割下来的肉直接放进嘴里,胡乱咀嚼两下便咽下去,他们嘴边的红色血液和喉咙间的吞咽声令人发怵。
最可怕的是那个孩子还没有死,他的胸膛微弱起伏着,手指机械的颤动,他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狰狞,眼神毫无焦点,看得出正在死亡的边缘昏迷着。
但那些男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可怕的面容,他们每次一张口,林瑶都能看到那沾满鲜血的两排牙齿,上面甚至还挂着些大块的肉末残渣。
林瑶脸色苍白,她死死咬住了嘴唇不发出声音,这生吃活人的情景让她打心底里感到不寒而栗。
尽管已经缩回了头,耳边仍然清晰的传来男人们咀嚼人肉的声音,林瑶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胃里没有东西可吐的痛苦与这种骇人的景象交织折磨着林瑶,她干呕了几下便艰难的爬了起来,扶着稻草堆,眼眶也渐渐浮上了泪水,这一刻,有关尉迟傲天的记忆就像是她脑海中的一道温暖的光。
或许是林瑶的动静太大,那几个吃人的男人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其中一人抬起脚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毫无掩饰的沉沉的脚步声让林瑶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她连忙掀开稻草看了看,发现有个满脸血迹的男人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林瑶一时害怕,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而这个后退的动作,使她挺起的肚子一览无遗的落在了这群男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