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时节,院中的花木已经凋零。

    一老翁臂卷绒麾,踏着月色,逐渐靠近树下。

    金黄的桂花如绚烂的彩云一样,给寂寥的冷夜抹上一道别样的光景。

    女子一身水蓝袄裙,荆钗束发,透过婆娑的树枝凝望着面前的大堂。西凉铁骑固守在外,大堂内的嘈杂尽数被挡住。

    “小姐,夜深露重,早些歇息吧。”

    老翁轻手轻脚为她披上绒麾,而后迎着她的视线瞥了眼大堂,无声叹了口气。

    “福伯,父亲这几日都很忙吗”

    那女子转过头,明艳的容貌无比清晰,正是董月娥。

    “这太尉之事,老奴不敢过问。”

    福伯躬下身子,董月娥眸子一闪,拢起绒麾道了声谢,继而往闺房走去。

    她的闺房不似寻常女儿家,简朴又冷僻,然后用烟绯色纱缎作隔帘。唯一的屏风,绘着的也是八宝景天,一匹骏马踏着粉白的花团骤起,马上的红缨悍将高大又威猛,是她梦中情郎的模样。

    用过晚食,她就在廊下练剑。轻剑无痕,软却不散,枯燥的剑术硬生生被她舞出花来。

    烹热的蜜桂糕又凉了,她支着下颚坐在廊下,打着盹儿。梦中粉白的花团开满了山坡,她的父亲踏着花瓣回到陇西,将她抛举到半空,唤她婵儿。那是熹平六年的事,她才五岁,还没有月娥这个小字。

    寒风吹拂而过,廊下的六角铃铛咣咣叮咛。

    董月娥惊醒,被扑面而来的桂花香气糊了满脸,打出个秀气的“阿嚏”来。

    大堂内的欢声笑语乘着夜风传入她的耳朵,缓慢阖上剑鞘,她将绒麾紧紧裹到身上。

    “福伯,明日我就回宫了,父亲托付给你,让他少喝点酒。”

    “是。”

    老翁立在拐角处,看着身子骨单薄的小姐将蜜桂糕再次置入食盒中。他跟随董卓几十年,看着他从陇西官吏到羽林郎,再到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最后定军凉州,一步步踏进洛阳。

    凉州无论男女都爱舞刀弄枪,主母性子躁,和他结识在攻羌战场。只是后来,生了儿女,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早早香消玉殒。

    留有的婉、婵二女,如名一样,长女温婉平和,次女体力超常、身形小巧。但是马背上战军功的人怎会止步如此,长女及笄后,他为她们表字星月,却心向穹宇。

    忆起往事,心生感慨。他哆嗦着嗡阖嘴唇,最终还是开了口,“姑爷今日也回来了。”

    董月娥一怔,迅速直起身,急促道,“姊夫屯兵陕地,为何此时回京莫非要出大事”

    昭宁元年十月,张燕率黑山军侵犯河内,郭太领白波军挺进河东,南匈奴单于于扶罗骑队南下,危如累卵的汉室再度飘摇起来。

    乌蒙蒙的天空阴云密布,侍人们躬身拾级而上,端着水盆以及热乎的膳食。

    刘辩将竹简并信筒一齐扔进炭炉中,蹿起的火焰冒着星火,将一旁的李义吓了一大跳。

    “陛下,早膳已经备好。”

    “义父说,内膳房之事还需要个两三日,请陛下再将就几天。”

    亲眼看着竹简被吞灭,刘辩拍了拍手,“嗯”了一声,而后在他服侍下套上厚重的冕服。

    “告诉他,不急。朕要的是,完完全全掌控在手中。”

    李义应声答“诺”,为他束好发髻。

    早膳虽然和前两天大差不差,但是可以窥见明显的变动。他让李成处理膳房之事,表面上是打击谋私,内里则是要重新掌控膳食。

    董卓令下,他就吃了好久阳食,要是再一个令下,就算下毒他也无从知晓,怕是比前世死得更不明不白。

    冠冕沉重,刘辩行到朱雀门的时候,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雨珠落在檐上,发出玉器碰撞的脆响。

    “邀请函送出去了吗”

    李义闻言小步跟了上去,贴耳相告,“依陛下命令,尽数送达了。”

    黄巾贼军再起,白波军更与南匈奴联合,在河东抢掠夺杀。早朝商议的正是退敌之策,自董卓进京,将臣辞官的辞官,奔逃的奔逃,仅余的也被他逼杀不少,偌大的洛阳竟没什么猛将可托。

    “白波军不足为患,臣已派小婿牛辅领兵堵截,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现在重点是河内,张燕百万军队,臣以为,唯有朱儁可抵挡。”

    董卓立在百官之首,天子面前,拱手进言。殿上沉寂一片,甚至可以听见外面呼啸的风雨声。

    片刻,便有几人出列应和。他们之中,有的是董卓爪牙,有的则是临阵心慌,听见朱儁之名仿佛获得生机般死命攥住。

    “朱儁将军孝奉先母、离职许久,加上年纪已高,委他以重担,朕心有不安。河内更是无甚驻军,太尉之言朕认为可行,但是必须有洛阳军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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