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我可不想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姑娘,回头动不动就被人打被人砍。”
    徐嘉自知讲不过她,不好再以卵击石,着她不痛快,就双手把被沿拎到鼻梁,嗡声道“妈要不你回家罢,我不用你陪床的,爸更需要人照应。况且你单位那边也不能怠慢太多。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就好。”
    姚兰只当她在撒气,又噜苏了一箩筐。
    二人话赶话良久,终究徐嘉还是以一句“爸一人在家吃饭会胡差事”,成功说服了姚兰。她帮徐嘉洗好饭盒和水杯,倒了半杯白水放凉,末了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顷刻间由闹转静,像沸水蓦地降至冰点,徐嘉莫名有些不惯。
    她觉得眼下的自己仿佛梅雨天低气压里的无窗房,闷滞到极点了。
    但依然渴望豁然的爽风能来眷顾她。
    一连六日,容骞然疲于课题和轮值,一般只在傍晚时分,循例去看徐嘉两眼,却也只是前脚尚未站稳,后脚就急急告辞。甚至某天都没去。
    一来他忙得脚不沾地,手上这份课题一旦功成,保管叫导师刮目相看,所以也就暂且无暇问津杂事;二来徐嘉大抵是后遗症的缘故,这几日皆不在状态,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一面觉着憋屈,一面也想,还是给她些时间休养康复。
    今回难得闲暇,容骞然抽空去到普外区,岂料在病房门口与郭一鸣错身而过。
    诚然,他不认识来者是谁。
    而郭一鸣嘴巴够敞,隔日见到陈彻,就同他提起徐嘉的这位不速之客了。
    陈彻适巧轮休,来找郭一鸣吃饭。他再三强调不沾酒,毕竟前五天近乎在杯杯盏盏、红红白白里过来的。多喝半杯怕是就能小命呜呼,他要个一天一夜来躲离那些虚与委蛇,过渡松泛一下。
    二人就约在不等式,吃中餐外卖。
    郭一鸣听罢他有关那些酬酢的言辞,不由戚戚然,“酒喝太多真的不好,特伤肝。我爸去年就因酗酒,急性胃溃疡送医院去了。疼得他那叫一个遭罪,满床打滚。”
    “你不说伤肝吗,咋又成胃了”陈彻浮起眼睑,笑着乜他一眼。
    “嗐二者不分家,伤肝或伤胃,归根究底伤的不都身体嘛。不能说三十还不到,就落一身毛病吧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别光顾挣钱把小命栽进去了。”郭一鸣筷箸拣着毛血旺里的豆芽,不时投两眼到陈彻。
    后者半卷衬衫袖口,整个右臂搭在窗沿,尽头松松夹着一根烟,任其凭己力地烧。风一裹挟,拂他胸口净是尘,狼狈落拓得很。而他本人当下的形容,也差不离了,眼神疲乏,下颌薄薄一层青须。
    郭一鸣原是心底咂摸,撞见一男人看望徐嘉的事当讲不当讲。岂料他光赶着吃了,大脑一供血不足,话语不受控地冲口后才追悔莫及。
    可更意外的是,陈彻并未回馈什么动静,仅仅回神掠了他一眼,食指磕磕烟灰,再话道“我大约知道你说谁,她爸妈心里的乘龙快婿。”
    “哈”郭一鸣甚是吃惊。
    陈彻没顺着接言,反是扯开话茬,问起他不等式的近况。什么单子近来多不多,有无上档的大公司抛签约的橄榄枝,如此云云。
    郭一鸣不知怎地,忽见陈彻开诚布公地关照不等式,心里就难以名状地惴惴不安,或者说,患得患失更中肯。这感觉大抵类似于,
    养父某日终与生父照面,且后者表态有意将孩子领回去。
    他深知此种念头有多可耻,但依然不由自主。
    于是闪避着目光应言,“蛮好的蛮好的,我们过几天还准备一道出去团建,去舟山群岛。食宿的钱我全包的。”
    陈彻闻言,喉咙淡淡骨鲠卡顿感,“哦”了声,唇边含笑。
    二人心照不宣地离了题,闲扯起旁的话题。
    期间陈彻筷子无甚动,倒是手不释烟,连抽数根,再就虚掩着双目靠在窗沿发呆。三炷香的功夫后,他突地把烟在缸里碾碾,起身速速话别了。
    第八天,徐嘉在床上躺到怀疑人生。
    睁眼是茫茫无垠的白,闭眼好似能在宇宙洄游。她纯粹无欲无求地茶饭不思,有饿感但是吃两口就饱,吕安安在电话里听到,直怪她脑子长锈。
    “赶快锈罢,最好锈到所有动脉都长血栓,都坏死,好让我不用再想东想西。”
    吕安安作为她腹内的蛔虫,想也知道她所言为何,“其实嘉嘉,男人跟女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的。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女人,感性大过天,毕生勇气都浪掷在他身上了,自然觉着,在一起就在一起啊,管恁多呢。
    可是男人,尤其是陈彻这种家道中落,一忽儿从云端跌到地下的男人,身外物归零了,尊严还是要的呀。他哪怕想靠近你,想和你在一起,光一时情潮不够的。他需要顾虑更多更长远的事,比如俗里俗气的钱,再比如你爸妈最看重的身家和工作。也恰恰因为他开始顾虑这些,代表他对你还有责任在。”
    徐嘉怏怏貌,盯住不远处一只盘桓聒噪的蚊子,“没所谓了。我业已把立场撂得很明白,我不在乎那些,我爸妈也主张不了我。如果他两天后不来找我,那就算了。带这一次拢共三回了,每回都是他擅自来专断去,我真真耗不起了。”
    言至此她不由笑,“安安,我居然才意识到,都已经十一年了。”
    起先徐嘉因这一句,还玩笑形式地想,当初该给陈彻十一天才对,将好把数字对上,求个工整。绝无什么想要留情,给他放宽条件的想法。
    可结果到了第十天,直至晚上十点,她眼皮与困意撕扯得都痛了,恁是盯牢门口不松懈,也还是没等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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