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这事情不好那么轻易的。”
    陈彻回一句ok,起身时把分寸都欢喜干净了,兜了一腿的烟灰,还险些碰跌郭的奶茶。
    当日临走,他不忘去给米线喂粮。
    小东西真真富态不少,身形起码是从前两倍大。
    且貌似全然不认陈彻了。
    在他伸指挠它下巴颏时,滴溜溜一双圆眼,分明写着“笑问客从何处来”的生疏感。
    这也无妨,陈彻咬着烟跟它耍贫,老父亲的口吻,“老爸过几天就来接你。”
    能一板一眼跟只猫玩趣,代表他那日的确心情甚好。
    好就好在,不管是被迫或主动,左右也为上进迈出一步了。
    眼下,听见徐嘉这样有计较之嫌的问题,陈彻难免怄气。
    连日来刚冒尖的憧憬,也像不期然被她话里的雷炸得粉碎。
    徐嘉自觉有些出言不逊,面上一畏缩道“对不起,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
    “你能不要自寻苦恼吗”陈彻定定望着她。
    有时候她的心绪真就像当下这样,叫人雾里看花难以捉摸。
    他很难平常心地对待,也很难扪心自问着说假话,他能完全不介怀她的敏感。
    徐嘉曲曲眉,“我哪有自寻苦恼说到底还不是你确凿无疑做过的事,喜欢过的人,还不给提了嘛”
    “”陈彻片刻噎语,单手撑腰,一脸投降告饶状,“给提给提,全都该我的。但你不觉得,我们要始终这样下去的话,就没有走到底的可能了吗”
    一番话,平静无波却一针见血。
    徐嘉无由鼻头一酸,“走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能想到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她几秒沉默后偏头,“结婚的意思”
    良久后陈彻“嗯”一声,“如果你爸妈看得上我,而不是一门心思只中意姓容的。”
    那之后他们没再说太多赘言,倒是闹得有些僵,某种程度算不欢而散了。
    但后劲挺足。
    徐嘉之后许长一段时间,都在纠葛陈彻那句格外剑走偏锋的“求婚”,假如她没会错意的话。
    她真真没料着他能这么说。
    年少一时痴迷,根根骨寸寸皮地熔进热忱的时候,也幻想,或者说憨人说梦更得当,能和他结婚什么的。
    徐嘉不时睡前还会脑内小剧场,排一场和陈彻媒妁相好的泡沫大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末了她再一棍喝醒自己,亲笔落一句“此故事纯属虚构”的跋语。
    白目至极。
    那会子她如何奚落自己,现在也一样消极。
    伤口日渐愈合,生活反倒平坡爬行,全无新意。
    伤医案因不可抗力始终没个完满结果。
    期间刘程让有心来找过徐嘉,问她如果精神受损太严重,是否考虑休学一年,康复了再回归。
    四下里无人,徐嘉便也直说“老师我不需要休学的,我曾经因为心理问题本科休学过一年,再休就真真过三张才能熬出头了。”
    “本科也休学过一年啊”刘程让愕然,他从前没听说过的。
    “嗯,就很倒霉。”她以乐写哀地笑答。
    “什么心理毛病啊,现在好了没”
    “差不多,已经无需再看心理医生了。靠吃药,而且药量我也在慢慢减,视情况择日断掉。”
    刘程让轻叹,“当今这大学生的心理健康,亟待重视啊。那行,你心里有任何磨不开的结,就直接找我说。要觉着找我难为情,同小笪他们讲讲也行,总之覅一个人闷着。有句话你得记牢,
    身体上的毛病是查出来的,心理上的问题是憋出来的。”
    徐嘉颔首表示心领神会。
    由于不愿给家里持续增负,加以恢复良好,徐嘉决心提早出院。
    这日适逢七夕,落飞灰似的细雨,闷沉天际给远近青瓦蒙了层黛色。但照旧不碍红男绿女出街拍拖,举杯邀月你侬我侬。
    姚兰同领导申请过早退,和徐大为精致捯饬完,在金鹰国际的海底捞候着了。
    这是她一早和容骞然敲定的,借给徐嘉出院去晦的契机,一道吃顿饭。
    七夕客流挤,他们打头去排号。
    而这厢,待容骞然结束观摩手术,就带徐嘉一同赴约。
    雾雨中明灭起重彩的霓虹,黄昏已至。
    徐嘉坐在走廊,手边是一手提包的行李,甫一把想听的歌拨出来,就接到陈彻的来信。
    问她人在哪,为何不在病房。
    有意无意地,徐嘉实话相告,“出院了,等下和容骞然去吃饭。”
    她所在离病房不远,同层楼,五十米拐角即到。
    因而陈彻刚回一个“”过去,三两步折过转角,便见到她孑然枯坐在绿椅上,痴痴离神的样子。
    徐嘉垂首,方想以彼还彼地反问一个“”,有人就拎起她胳膊,毫不留情地拽她起身。
    “轻点啊你”
    陈彻淋了些雨,肩背微潮,步伐急得毫无章法。
    他说“轻个屁”,随即重重扽开安全通道大门,拉她进去。一手稳住挣扎的她,一手把在门柄上,人工牢牢锁住它不放。
    徐嘉眼见这人神经质的扑克脸,蹙眉道“安全通道不能锁”
    陈彻低头凝视她,发尾还在沥水,眸中厚厚一层戾色,连带紧绷了整张脸的轮廓。
    “你真要去”
    徐嘉心上擂鼓,不多时逞能杨扬下颌,“不能去嘛”
    “给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你给我个不可去的理由。”
    陈彻片刻不作声,正中发尖一滴水陡然坠落,砸中徐嘉上唇。他深看一眼,忽地埋首抿住它,密实紧凑地吮吻,并抬手扣住她后脑。
    顷刻间,徐嘉颅内訇然一声,心似玻璃被敲碎。她死命拿手抵他胸口,促使他唇舌负反馈地更用力。
    气息勾缠,孟浪间她冷不丁咬了他一下。
    陈彻反射性撤离,徐嘉簌簌然骂他,“疯子”
    “我还有更疯的”
    陈彻气喘着瞧她,眼中拂过一层笑意,突将兜里的户口本掏出来摁进她手中。
    徐嘉懵了,仰首讷然疑问,“什么意思”
    楼道阒静无声,哗哗雨声被吞吸进来,成番放大。
    陈彻盯她半分钟余,倏尔后背抵死门,眼神朝户口本一扫道“不可去的理由,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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