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好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贵女的教导去了哪里”

    谢娉婷闻言,低眉垂首,眼光却朝着祖母那边去了,她诺诺道“是呦呦做错了。”

    谢老夫人斜眼扫了一圈底下二房众人,抻起广袖饮了一口茶,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错在何处了”

    谢娉婷张张嘴,幼鹿般清亮的目光和祖母对视着,言辞诚恳,“祖母,呦呦不该辜负祖母教导,不顾王府体面,与太子殿下退婚。”

    谢老夫人威严睿智的目光便扫过二房一众人。

    二夫人张氏被老太太一看,慌了神,低下头去。

    谢老夫人冷嗤一声,对着鸵鸟似的张氏淡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此事你有错,可却不是死罪。”

    “我已查明,有些人从中作梗,私心甚重,诚心不让这个家好过,今日便在这撂个话,若再有人敢在郡主面前乱嚼舌根,莫要怪家法严苛”

    谢老夫人心里着实有了怒意。

    她便说,一向乖巧懂事的孙女儿怎得忽然做出惊天之举,与太子退婚,却原来,是张氏的人在孙女面前日日说太子暴戾可怕,昨日又故意引着呦呦见着太子审讯人时的血腥场面,吓得呦呦口出退婚之词。

    按说呦呦一个女眷,如何入得按察司这样严谨的府衙,还不是老二在按察司任职,倒教他媳妇生生利用了。

    老二谢殚是个老好人,耿直没有心机,可偏偏娶了一个搬弄是非的婆娘,被内帷妇人支使得团团转,混不像读书时候精明的模样。

    当年皇后欲在王府姑娘中替太子遴选正妃,原本定的是温婉贤良的二房嫡女谢葳蕤,可是小太子却不满,执意选了当时瞧着跳脱,不适合做宗妇的娉婷。

    离太子妃只差了一点,张氏如何能甘心,这些年整出不少幺蛾子,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女儿谋取太子妃之位罢了。

    她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了家和万事兴,可是如今张氏触了她的逆鳞,动了她的呦呦,今日这事,必定不能善了。

    谢老夫人眼风一扫,身旁的女使锦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到外间低低嘱咐了一声。

    两个体格强壮的婆子将人提了进来,狠狠地朝地上一放,那女子便哭出来,猛地磕头道“老祖宗,是玉蝉错了,不该偏信旁人,向郡主进谗言污蔑太子殿下。”

    谢娉婷望着下首的女使,她一眼便认出来,是她房里侍弄花草的女使玉蝉,往往二房朝她屋里送什么物什,都是由玉蝉经手的。

    她如此信任玉蝉,盖因十岁那年不慎落水,是玉蝉舍生忘死救了她。

    可回想起来,玉蝉自打在她身边服侍,日日都在她耳边说些风言碎语,起初她不以为意,时日一长,却将那些听入耳中。

    谢娉婷默不作声,她垂眸,并未开口替玉蝉求情。

    谢老太太瞧见孙女的反应,暗暗点了点头。

    她这些年,替孙女扫清了身边的障碍,想着让孙女无忧无虑地长大,可经过此事,她却觉得自己做错了。

    心存仁善是件好事,可是过度绵软便是愚蠢。

    张氏见玉蝉被带上来,心里半分侥幸也不敢有了,她下了座,扶起裙摆跪下,哭道“老祖宗,我一片冰心,皆是为了郡主啊,送玉蝉入郡主房里,不过是看她缺个侍弄花草的人罢了,谁想这玉蝉生了坏心,倒教儿媳里外不是人了。”

    谢老夫人冷冷一笑,道“你是冰心还是黑心,我再清楚不过,旁的不说,我提点你一句,你除了是葳蕤的母亲,还是王府的二夫人,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呦呦退婚,官家必定责备,你以为,二房能置身事外”

    张氏伏在地上,狼狈不堪,她背后一身冷汗,全是后怕。

    她知道婆母说的没错,娉婷与太子的婚事,是官家亲赐,若是退婚,便是抗旨不遵,谢家一门都要受牵连。

    可是,她的葳蕤又差在哪里呢除了没有郡主的封号,哪一点又比谢娉婷差

    燕京谁人不知,汝阳郡主无才无德,娇矜跋扈,若不是她爹是大燕的异姓王,若不是投胎投得好,哪里轮得到她有这番造化

    谢老夫人瞧见她脊梁挺直,心里门儿清张氏还是有怨气,她不再敲打张氏,只吩咐道“打五十大板,将人送去庄子上。”

    锦枝颔首,便着底下的婆子行事了。

    从二等女使降到庄子上的杂役,玉蝉心死如灰,连求饶的空档也没有,便被拖出去了。

    谢老夫人起身,目光落在张氏身上,道“你也不必杵着了,葳蕤近日多病,你回去好生照料着,比在我这里强。”

    张氏这才站起身来,低声告退,她形容狼狈,匆匆出了房门。

    虞氏看完了热闹,正打算带着女儿告退,却见老夫人指着自家女儿说道“呦呦,到我房里来。”

    虞氏早料到有这么一出,便瞅了一眼女儿,俯身出了屋子。

    谢娉婷望着祖母板着脸的模样,心里愈发忐忑。

    谢老夫人瞧着她可怜巴巴的,缓和了脸色,招招手,叹气道;“呦呦,上祖母这来。”

    谢娉婷听着熟悉的腔调,眼睛一酸,情不自禁地蹲下身来,伏在祖母膝上。

    谢老夫人心软得不成模样,她摸了摸孙女儿的鬓发,叹道“呦呦,你同祖母说说真心话,你真不愿嫁给太子吗”

    谢娉婷想起上辈子祖母为了给她退婚,从午门一路跪到皇后娘娘宫里,就使劲摇摇头,她声音里含了急切,眼中泪光盈盈,“祖母,不是的,我我只是有些怕他。”

    祖母出身勋贵之家,在燕京美名昭著,却为了她晚节不保,颜面全失。

    这一世,她不能再任性地为了自己一人,而连累全家。

    谢老夫人闻言失笑,点了点孙女的鼻尖,道“呦呦,身为储君,个中艰辛非常人所能料,太子有手段,但你可曾见过他将那些使在你身上祖母是过来人,能瞧出太子的真心,你若错过,日后怕要后悔。”

    谢娉婷与祖母对视着,祖母的目光平和慈祥,她就在这样的目光下红了眼眶,将头埋在祖母怀里,努力笑道“祖母,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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