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男人垂下的袖摆将白衣之人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饶有兴致的等待着慕少艾的选择,“你,会如何选择呢”

    “慕大夫。”

    慕少艾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的发白,穆然讽刺的笑了笑,认命的走过去,靠近那名伤痕累累、无知无觉的白衣道者,“吾还真是多谢了您的信任。”

    “吾还不认识他,但吾却替他觉得可悲。”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偏生遇见了你。

    那个仿若恶鬼一样的人听见,却没有反驳慕少艾的话,只是沉默的笑了笑,也并不答话。

    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有些事,不一定就需要理由。

    随后,是一阵交手的响动,直至无疾而终。

    现在相信了吗你不是我的对手,救不了他。我不想对陌生人动手,要么救他,要么他死。果然是医者仁心,为了一个陌生人也能被要挟至此。

    有些事,不一定就需要理由。

    有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想想,如果他知道是你让他受了这挖心之痛,他会不会恨你又会有的多恨你

    恶鬼一样的人,任凭慕少艾蒙上眼,以恶意旁观,旁观这位冤大头大夫带着刚刚交手后的伤,心里七上八下,几乎浑身颤抖的进行一步又一步的切割,缝合,不得不以一种明明本就是伤害的方式,吊着手下一条陌生的命。

    “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他恨不恨我,这是我的事,是我想救他。”是因为他自己不允许自己袖手旁观,如果这两个人是一伙的,黑衣人威胁他也好,他向来脾气也不算那么好,大可不治,不管。

    可如果这个人是因为什么而落在了那黑衣人手中,却要被如此对待,他的医者职责以及道德观,都不能让他不闻不问。

    这就是慕少艾

    所以,无关无这个人是否想活下来,是否会恨我,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想要救他而已。

    一滴汗水滴落,慕少艾起伏不定的情绪在旁观讶异的眼神中平静了下来,此时尚且年轻的药师甚至笑了一下,带着对怜悯和讥讽,却并非对着手下被施加痛苦的承受方,而是对施虐者,“现在,我还是替他觉得可悲。”

    “我替他觉得你可悲。”

    无非是因为无法通过正当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只能以一颗见不得光的心,怀着一种见不得光的心情,用卑劣的手段进行掠夺。

    可悲,又可怜,却不值得被怜悯,更不值得被你宽恕。

    又是一阵突兀的雷声轰鸣

    那人醒来的无声无息,没有说话,也谁都没看,安静到,像是墙角处寂静中的影子。

    但是却轻易就引起了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陷入过往回忆中的药师终于回过神,询问着道者。

    那道者身上的白色道袍血迹斑斑,但是却又没有丝毫的破损之处,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慕少艾的话,静卧在那,看窗外珠帘般滑落的雨水,浅灰色的双眼中无波无澜,道袍上的血液渐渐凝固,又渗出新的,虽然极少,却也预示着伤口不曾愈合,那道者却浑然不在意似的,面上木然的没有任何情绪,整个人就仿佛是陈年堆积而成的死物,毫无生机。

    慕少艾等了许久,见他仍是这副模样儿,连动也不动,便走到道者跟前,试探性般的坐在了软榻上,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若是江湖上寻常的武林人士,在还不相熟的情况下,必然是会神经紧绷起来的。

    但是,这名道者,没有。

    坐在这样近的距离,慕少艾能看到,道者鬓角两边有些突兀的白发,还有那双突兀的浅灰色眼眸,这种灰白,和慕少艾本身的不同,他更像是那种老化到极致以后的颜色,可这本是不应该的

    这个人的骨龄,半年前他就摸过了,怎么也越不过百年去,面貌,也还那样的年轻。

    不过百岁,在苦境那些老妖怪眼中,称他一句少年,都显得不太够格

    真是奇怪。

    慕少艾再次试探性的抬起手,拨开了道者鬓角的白发,那白发也很长,随着慕少艾的动作滑落,和进了道者背后,那一头披散如九曲银河般垂落的黑发,总有种格格不入的突兀感。

    白发滑落后,道者脸侧露出了似乎铭刻着罪孽般的黥印

    那黥印有些眼熟,可慕少艾又确定自己见所未见。

    该是怎样的恨呐

    该是怎样仇恨的心,才能驱使着那个施虐者,在这样一张脸上,刺下这样的印记。

    慕少艾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触碰那道印记,他知道,他此时的举动近乎于有些失礼的举动,若是真的死刑犯,应当不论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还是因为露出了黥印被人看到,都是会有杀气泄露的,但是

    道者连视线也不曾转动过。

    身为医者的探究之心,让慕少艾伸出另一只手,掂起了道者还沾着血色的右手,通过观察,他知道这是道者惯用握剑的手,他起初只是掂着,然后,紧紧盯着那双浅灰色的眼,扣住了道者手腕处的命脉,道者,仍未动,似乎根本无视了慕少艾的存在。

    这次,慕少艾察觉到,他的手也动都没动,连普通人对危险的条件反射,也没有。

    “初次见面,失礼了。”慕少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明明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了,明明即便说出“第二次”,眼前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关于那个可怕的男人的一切,关于自己所做的一切,他都不希望这个人知道。

    他说完,试探性的去解道者领口的盘扣,那个人虽然睁着眼,清醒着,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无知无觉,不会反抗,就如那时候一样。

    道袍和白色的里衬滑落,慕少艾伸手,精确无误的按上其胸口一道和其他鲜活伤口格格不入的暗褐色疤痕,垂下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不会留疤的。”历经半年,在单方面的久别重逢后,药师许诺,“至少这里,不会留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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