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床,他指着道“铺床,洗干净了暖上去。”

    宋景和如愿见到她伪装不住的表情,细心地为她用手指梳笼鬓角乱发,哄道“不是你说的吗不介意。怎么现下跟要死一样你不愿意”

    十安哭不出来,听人说,眼泪在男人面前就得用在刀刃上,尤其是当一个男人逼迫你的时候。

    她那一双杏眸微朦,细看似有眼泪,但就是出不来,蒙蒙如雨雾遮了山间一弯月。

    宋景和闭了闭眼,把她推开“听见了就去做,我的贴身侍婢得有脑子,有耳朵,有手有脚,对我忠心。你要是一样办不到,路上没了盘缠就让六安卖了你。届时去窑子还是去旁人家里,有你受的。”

    十安“”

    屈服。

    他合上窗户,灯深月浅的,街旁熙熙攘攘的热闹被阻隔在外。十安出去问伙计要热水,宋景和便坐在一旁,雪白的衣袂垂地,影子落在屏风上面,不动如松,这客栈贵了些,里头到也看的过去,宋景和无事便将今日所见所闻皆在脑中过了一遍。他这正月里回来,英国公府如往昔。不寻常的事件却有那么几件接二连三。

    这其一便是何家,他只动柳氏,有人却动了整个一家人,用毒。满门全灭不是小案件,若非陈岁然是他舅舅,这事情得查他一波,扰他心神。其二,那秋棠关的人,配着刀,知他多疑,顺势逼他入谷。其三,他竟然见着了许秋声这不着调的师父。行为举止,都在逼他。其四,这客栈里遇见陈岁然,掌柜的不正常。

    四者串连在一起,除了陈岁然这个变数外,宋景和大致可设幕后一人,既让他去北都,那他不妨将计就计。

    不久,十安回来,带着热乎乎的烤红薯。这跟栗子比起来便宜许多,可在县城里面,倒也让她忍痛割爱,舍了七文钱。

    “我跟伙计说了,待会儿就抬水,方才下去的时候我顺带着买了一个红薯。”她抓着手上那个,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小声道。

    窗边的宋景和抬手解自己的发髻。摘了簪子,取了小冠,满头乌发散开,半遮着面容,靠那墙,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姿态。

    闪烁烛火带着橘色,白墙上小青萝的枝叶延伸了十几倍,伴他身旁。

    十安忽就说不出其他话,怕扰了他,那一抹白叫人想起当日梨园里的花白,似隐隐有暗香浮动。

    她一低头,瞥见自己手上这东西,蹑手蹑脚推门去外面吃了。

    客栈一楼的大堂此刻吃饭的人多,酒香菜香都混在一起,有人走的路都插缝摆着凳。细细一看,其实大多都是北地来的客商。

    花朝节一到,商人都活络多,早有半年前便定了房子的,熟客有自己的位置,空的一块儿特意留给新来的。伙计穿插在其中,灵活的像条鱼。女眷大多在屋里用饭,十安低头扶着栏杆看底下。

    夜色已经降临,外头缓缓停了一辆马车。

    进来的是个老妈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背着包裹,伸手接下一个娇小姐。

    穿着素雅,身量单薄的姑娘戴了锥帽,放眼一瞧,谁是主是仆都能看出来。不过来这里,想必没有房了,十安遗憾地看着这几个人。

    但掌柜的又画了几个勾,客栈里请的伙计把人带上去,十安愣了一瞬。

    傍晚分明说没了,怎么这会子又有了呢

    十安明显觉得不对劲,可真说不上来,手上啃的红薯就那么没了味道,一旦她思考,味觉似乎就丧失。蹙着眉,她几口吞了后面的,悄悄摸回宋景和那个房间。

    热水已经送上来,桌上摆了饭菜,三少爷坐在桌子前面吃饭,听见声响看了她一眼。手执筷子,骨节分明,端坐在那儿眼神淡淡。

    庄子里待惯了,两个人极少在一起吃饭,除了从南都回来的那段时间。

    十安站到宋景和身边,犹豫着不知怎地开口。手绞了袖口,半晌听见他叩桌子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视线落到他那处,是一副碗筷,碗里满满的米饭,堆了个小山尖儿。

    宋景和“不懂吗”

    他黑漆的眼眸盯着人,而后慢条斯理继续吃饭,不理会她。

    十安松口气,不过才坐下片刻,那门吱吖一声给叫人从外推开了。

    锥帽上的珠儿一晃,那人踏进来的脚立刻缩了回去,接着的是一声道歉,声音入耳如环珮相击,脆生生的。

    “对不起,妾身走错了。”

    说话间十安筷子没夹住那丸子,啪嗒,汤水溅到了宋三公子的袖口。

    素白面上叫油污弄脏了。

    他不言语,却只微微一笑。

    十安心下颤了一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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