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套很宝贝的资料,试题她重新誊抄到笔记本上,原件用文件袋封好,再放进文件夹。
又一年夏天,她在一次校际篮球赛上见到了梁知一,他的头发理得很短,显得人十分精神。休息间隙他和啦啦队的女孩子聊得热切,没有了那个拧巴阴郁的少年的影子。
她和同桌给自己学校的球员送水,抬头时撞进梁知一的目光。
她发现自己可以安静地看着他微笑。梁知一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一瓶水,时隔很久再次叫她“溪溪”。
原来他们都在长大。
她的好朋友看看友校的啦啦队,摇头晃脑曰“孟氏竹马,帅则帅矣,过于招蜂引蝶。”
她拍好友一下,“小孟同学一心向学,莫谈风月。”
最后一个夏天,18岁意味着一切美好的词汇,她拍了毕业照,在照片背后写上了目标大学。
最后一个晚自习,校园里陷入书页和试卷飞扬的狂欢,她也趴在栏杆旁,笑闹着,撒出去的纸张纷纷扬扬落到中庭。恰同学少年,全都疯了。
好朋友掐着她“喂喂喂,你好意思把别人丢掉的捡起来再丢一遍吗”
她仰着头,脸皮厚厚地说“嘻,我的是学霸笔记,不好丢。”
18岁的生日,父亲和母亲时隔多年再次坐在一张桌上进餐,父亲送了她一辆车,母亲嘲讽了几句,气氛不再剑拔弩张。
开学季,她拖着行李箱踏入江大校园,行道旁的阔叶树生机勃勃。一个暑假没见的好朋友见面给她一个熊抱。
大一女生的熄灯卧谈,聊起来那些朝气蓬勃的男孩子们。
恋爱了的女生讲起种种甜蜜与酸涩,舍友问她“溪溪,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摇摇头,又想起来已经熄灯了,开口说“没有哎。”
“班草,学长,男老师,青梅竹马,同桌,给你写过情书的人,都没有吗”谁的青春里会没有喜欢的人呢。
“那算有过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我小时候很喜欢他。”18岁的她,坦然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舍友们闹着要听更多细节。
想了想,没有更多可说的。“他去外省读大学了。”一如千千万万个无疾而终的暗恋故事。
那一年落叶缤纷的时节,有一个傍晚,她提了个天蓝色的水壶,成群去打水。天边有很好看的晚霞。
路上经过信院的布告栏,有一张新贴的红色的纸,大大的“捷报”两字印入眼帘。
一支队伍拿了ic创新杯中国区的亚军,长长的赛事介绍,含金量十足。下面跟着队伍介绍,附带三位队伍成员的半身正装照。
本来还在同室友商量去南区还是北区食堂吃饭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她原本只囫囵记得他的样子了,可就是走近橱窗的几步路时间,四年前的秋夜如昨日重现,照片里的人的眼神生动起来。
时隔四年,他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该是很适合西装的,妥帖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宽大的梧桐落叶打着卷在脚边翻滚。风从布告栏橱窗的缝隙里钻进去,吹起红纸的一角。
她抬起食指,下意识地想去按住那不停拨动的一角,手就贴上了沁凉的玻璃。
而她的脑中清晰地回响着低低的、悦耳的声音,是一个大男孩叫她“小孩”。
平淡的、严肃的、带了些关怀的,各种语气的“小孩”。
回忆打包,酥酥麻麻地从脑海传递到心脏,手心澄澈,血液奔流,冷热冲撞下,胸腔里产生砰砰砰的不安分的声音,是顿悟的叫嚣声。
原来,世界上是存在开窍这回事的。
她在稚嫩的青春里感谢着的、近乎作为一个引路人符号的男孩子,在一个极其普通的、甚至没有见到他真人的瞬间,使18岁的她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