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医院,我不通知任何人,就诊完你可以自行离开。”她固执地挡着路,又固执地重复。

    手上的血滴在深色的地毯上,了无痕迹。

    人却不让丝毫,疼得脸色愈发白,眉头紧皱,依旧直直地、冷冷地看着他。

    “s系列,全产品声音唤醒,让它们,听见你的声音。”场内何云远做完致辞,掌声雷动,他把话筒交到技术部负责人手里。

    随时间增长的,是他对市场的判断力,观众的反应给了他最直接的反馈。他觉出自己走下台时脚步的轻快。方才抽的一支烟,此刻才真正释放出来。

    下了台眼神逡巡一圈,却没见到孟溪的身影。

    方芷心绪万千,不可否认,他的光芒更甚于前。曾经他无法陪伴同行,她选择分道扬镳,可是年年岁岁,他竟亲手创造出了一方广阔天地。

    她曾笃定分别只会带给他损失,直到此刻,不由自己控制地,方芷走到他身侧,放下自己的骄傲,第一次放软了声音说“从前让你等两年却没有找你,是我的不对。”

    沈晋之和孟溪来到停车场,他开的是辆有些年岁的丰田,孟溪没去后座,径直坐上副驾。

    沈晋之没看她,燃了一支烟,把车窗降下来,手搭在车窗上,穿行在车流中。

    孟溪侧头看着他说,“场内有严格的安保,照理你进不来。”

    烟烫了手,他嘶一声。

    过了两个路口后,他才开口,“人想要做坏事,总有100种方法。”

    “子弟学校,高考到申城,保送研究生,进入腾炎,工作累到过胃出血,很难把这些经历和一个坏人联系起来。”

    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终于松开来一些,手背凸起的青筋隐到皮肤下。

    “我看过你的履历,不是故意调查。”孟溪继续说,“我是何总的助理。你并不了解他,为什么要冲上去伤害他”

    沈晋之抽一口烟,没见过这样的助理,与自己妹妹相仿的年纪,看着柔柔弱弱,伤了手一声不吭,对“凶手”倒是十分坦诚。

    “我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我妹妹要做透析,他断了我的活路。”这个新总监没有证据起诉他,却把他放到了行业黑名单。

    从未说与人的隐私,在一个红灯闪烁的路口,看着她受伤的手说了出来。

    “产品泄露事件是因为经济问题”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泄露过任何公司信息怎么解释你家人卡里的钱和你删得一干二净的资料”

    车内异常安静,没有人再说话。

    孟溪把自己一侧的车窗也降下来。目光空远。他没有再为自己辩解,合理推断,至少客观上他的某些行为确实导致了产品问题。

    闹市堵车,沈晋之翻出一条干净的吸水毛巾丢过去,“垫着。”她手上的血已经滴到了衣服上。

    孟溪转头,看清楚了他鬓角的白发。她握拳,毛巾在手上包了几圈,缠好后,才又开口“如果你刚才上去了,想要做什么鱼死网破,那你的家人怎么办”

    他咬紧牙齿,似将已然模糊的灵魂咬碎吞下。成年人的绝望和崩溃,仅在一念之间。

    “小姑娘,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权利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我。”

    “那你就有权利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你心里清楚,今天换一个杨总李总,处理方式不见得比他温和。”

    “腾炎欠我的,在腾炎得势的永远是长袖善舞的人。比如老刘那种货色,比如这位空降的总监。”讲到老刘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用出一个粗词。

    “可是你差点报复一个变革者。“她的语调温和些许,“腾炎并非积重难返,何云远扣了老刘的奖金,调整了他的销售体系,奖励了其他部门。”

    孟溪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愕然。继续说“他不是空降,他在中东三年,从无到有,你吃过的苦他没有吃过吗是,腾炎是有许多老刘在酒桌上纸醉金迷。但何云远不是,他在创新产品,在拓展市场,一路上没有背景,即使遭遇了车祸也不声张,这些困难,你可曾听到过一丝传闻”

    沈晋之转头看她,她的呼吸因为疼痛和激动剧烈起伏,眼眶泛红,却依旧是倔强的神态。

    “你不只是他的助理。”他把烟蒂弹出去,下了论断。

    医院就在转角,孟溪举着自己胡乱包着的手说,“沈经理,我要一个保证,你不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沈晋之第一次笑出来,眼角细纹折叠,这位助理明明只是想确保他不再作出伤害那位何总的事。

    到了急诊,孟溪手机落在了会场,身无分文,沈晋之跟着她拿单子缴费。

    她听见他说了一声“抱歉”。

    经急诊医生诊察,所幸伤口不需缝针,作了消毒处理,要打破伤风。

    护士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孟溪忍不住紧闭着眼倒抽凉气,沈晋之站在一边,看着她在就诊本上的签名,记住了这个发音很轻的名字,说了四个字“色厉内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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