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手扶住车壁, 马车一停, 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 如乳燕归林,一把扑入了妇人的怀中,大声叫道“娘”
    秦氏猝不及防,手中的烧火棍还没来得及放下,差点被她的力道撞一个跟斗。总算年年眼疾手快,发现不对, 一把搂住她,帮她固定住了身形。
    秦氏气得丢了烧火棍, 想拧年年的耳朵又又舍不得, 更生气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改了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快放开我,像什么样子”
    年年搂着她,眼泪汪汪的不撒手,脑袋枕在她肩上, 贪婪地嗅着记忆中娘亲的味道。对娘亲来说,母女的分离不过小半个时辰, 对她来说,却已经隔了几辈子。
    她终于回来了,重新回到了娘的怀抱中。
    秦氏还待说什么, 年年软软地呢喃道“娘,我好想你。”
    这个女儿的性子从来都野得很,很少露出这样娇软的女儿态。秦氏被年年闹得没了脾气, 又觉奇怪“我们囡囡这是怎么了”
    车夫忍不住插嘴道“窦姑娘可能是刚刚受了惊吓。”
    秦氏一愣,看向车夫。
    车夫感激地道“主上在前面山谷遭到恶人刺杀,多亏窦姑娘及时报信,躲过一劫。”
    秦氏的脸色变了。
    等到拎着年年回了家,问清楚来龙去脉,她吓得三魂丢了两魄,气得又要抄起烧火棍,作势要揍“你怎么就这么大胆,连这种浑水也敢淌”
    年年跳了起来,熟练地躲避“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
    秦氏气得不轻,追上来道“我就是太纵着你,舍不得打,让你胆子越来越大。今儿非得让你长个记性。”
    一时闹得鸡飞狗跳,动静不小,惊动了在东厢读书的窦文冲,走出来摇头道“你们娘儿俩这是做什么”
    年年望着爹爹俊朗儒雅的面容,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她强忍着泪,躲到了窦文冲身后“爹爹救我。”
    窦文冲护住她,对秦氏不赞同地道“岚娘,你吓唬孩子做什么”
    秦氏气得要命“你问问她,胆子有多大,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玩完了,你说她该不该打”
    窦文冲道“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
    秦氏道“就是你一直护着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一根,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她都十六了,还小陈家都上门求了几回亲了,想帮两个孩子把事情定下来。”
    窦文冲皱起眉来“陈家那孩子配不上我们年年。”
    说到这个,秦氏就来气“你老是这样说,可来求亲的这些人中,你能挑出个比他更好的吗囡囡是姑娘家,拖不起,再拖,就成老姑娘了。”
    窦文冲不吭声了。
    秦氏道“明儿我就回复陈家,允了这桩婚事。”
    年年“”等等,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的亲事上来了
    她想了想,记起陈家是村里最富有的一家,村上一半的田地都是他们家的。陈家向她求亲的是幼子,去年刚中了秀才,长得清清秀秀的很是养眼。就是脸皮薄,一和她说话就脸红。
    在他们村上,确实是一桩叫人羡慕的婚事了。
    可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个时候,她怎么有心思嫁人呢
    窦文冲和年年同时道“不行”
    秦氏快被他们父女俩气死了,先问窦文冲“陈四郎到底哪里不好有秀才的功名,模样清秀,性子又好,要不是他对年年一片痴心,这婚事哪轮得到我们”又问年年,“之前娘私下问你,你不是同意了嫁他吗,窦知年,人要言而有信,可不能出尔反尔。”
    年年“”她同意过吗隔了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了。可以娘的脾气,自己这会儿要敢推翻从前的说辞,得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娘,”年年头痛道,“我好累,这件事回头再说。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又问道,“怎么没看见哥哥”
    秦氏没有再纠缠年年亲事的话题,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孩子,今儿是吓糊涂了吗,你哥哥这会儿学堂还没放学呢。”
    年年一愣,她真是糊涂了,连哥哥放学的时辰都记混了。
    数里外,同元客栈,天字一号房。
    房中锦绣铺陈,布置华丽。蓦地,“啪”一声重重响起,暴怒的声音响起“废物都已经把他引到那里了,还能让他发觉不对,反将你们杀得落花流水。”
    黑衣人跪在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留下明显的掌印,惭愧地道“属下无能,实在是被一个村姑坏了大事。”
    “村姑一个村姑就能坏你们大事,我养你们何用”锦衣华服的青年面容扭曲,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黑衣人叩下头去“公子恕罪。”
    青年用力一扫,“哗啦”“乒铃乓啷”之声不绝,桌上的杯盏信笺全被扫落,“废物,都是废物。”
    黑衣人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待青年的怒气发泄告一段落,犹犹豫豫地道“还有一事,熟悉不知当禀不当禀”
    “说。”
    黑衣人道“那个坏我们大事的村姑,容貌和公子所绘画中人十分相似。”
    青年一怔“还有此事”
    黑衣人道“是,那位性子那般目下无尘,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也和颜悦色的,还拿了信物给她。”
    “还有此事”青年目光转动,露出冷笑,“把她带来给我看看,不要惊动别人。”
    年年醒的时候只觉后颈钝钝的疼。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被倒缚在身后,躺在一张柔软的绣榻上。
    屋中香气氤氲,中人欲醉;目之所及,是描金绣银,奢华之极的银红绡纱帐。
    年年心头一惊这是哪里她明明回到了家中,娘亲心疼她受了惊,虽然气她大胆妄为,还是没舍得罚她,催了她回房休息,怎么一觉醒来又换了地方
    她试着挣了挣,手腕上的绳绑得极牢,勒得她两腕生痛,一点松动都没有。
    “我劝姑娘识相点,不要白费力气。”身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音。年年循声看去,见旁边绣墩上,端坐着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生得极瘦,吊梢眼,高颧骨,一身青色劲装,手中抱着一柄带鞘的青钢剑,神情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年年“”她这是被劫持了
    她一个村女,何德何能,居然会有人大费周章地劫持她,还专门派了个练家子守着她爹娘发现她不见了,该有多着急
    年年气得想骂人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家,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双手被反绑,身体平衡保持困难。年年费力地试图坐起来。那妇人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帮忙,也不阻止。
    年年好不容易坐起,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绑我做什么”
    她原也没有指望那妇人答话,只是试探,没想到妇人看了她一眼,居然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桃花谷有埋伏的”
    这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他们自问这次行动策划缜密,行事谨慎,绝无泄漏可能,怎么会被一个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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