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王乃当今延平帝胞弟, 身份尊贵,深受天子和太后娘娘的宠爱。临川王府选址亦得天独厚, 紧靠宫城西华门, 闹中取静,占了大半座进贤坊。
    天工坊到进贤坊, 几乎要跨越大半个京城。滕远舟提前到车马行雇了车, 等到宴请那日,夫妇俩出门, 却发现胡同口停着一辆雕饰华丽的朱轮青帷车。见到他们出来, 有人迎上前来, 笑盈盈地道“郡主,奴婢见过郡主。”
    年年循声看去,却是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二十余岁的模样, 穿一件绿绸褙子,容貌清秀, 望着她含泪带笑, 神情激动。
    年年认了出来, 惊喜道“棠枝。”
    棠枝原是顺宁郡王府的丫鬟, 一直在竹涛院服侍, 跟着夏拯学习医术, 后来被顺宁郡王赠给了在郡王府避难六年的燕蓉,跟着燕蓉一起来了京城。看她现在的打扮,应该是在临川王府嫁了人。
    棠枝道“王妃怕郡主出行不便, 特命奴婢来迎接郡主和聂公子。”说着,转向聂轻寒,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礼,“见过公子。”聂轻寒在静江府时和夏拯交好,棠枝自然是认得他的。只不过,那时候聂轻寒还是郡王府的杂役,如今已大不一样。
    年年问“师父怎么知道我们没车”
    棠枝笑道“是世子特意提醒王妃的。”
    段琢啊。年年心生钦佩作为终极反派,段琢还真是时时刻刻记得恶心聂小乙,拉起仇恨果然比她还敬业。
    顺便还刷了把她的好感。
    原文中,福襄跟着聂轻寒到京城后,吃穿用度也就罢了,出行居住的条件更是一落千丈,紧接着又因和段琢私会,被聂轻寒禁了足,对聂轻寒的不满累积到了极点。
    去临川王府赴宴,正是矛盾集中爆发的一个点。滕远舟准备的是雇来的骡车,令她只觉颜面无存。这样的车去临川王府,去见曾经的故人,将她的落魄和不如意明明白白地展现,临川王府的下人会怎么想,燕蓉会怎么想
    从来高傲的小郡主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这个时候,段琢细心,提醒燕王妃派马车来接她,顿时令她心生感动。
    从前的种种情谊尽上心头,福襄心里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要不是当初的阴差阳错,她早就嫁给了段琢,成为王府世子妃,又如何需要跟着聂轻寒吃尽苦头,受人耻笑
    她越是这般想,心下就越恨,对这桩婚事就越不满,以至于在临川王府,在段琢再次出手助她时,她心中的那道堤防彻底坍塌,再也不愿克制对段琢的情感。她答应了段琢帮着对付聂轻寒,踏出了丧命的关键一步。
    年年忍不住看了聂轻寒一眼,聂轻寒神色平静如故,看不出丝毫端倪。她露出笑来“阿琢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棠枝道“世子和郡主打小相识,郡主的事,世子哪一件不是放在心上”棠枝心中遗憾当初听说段琢求娶郡主,她暗暗高兴了很久,却没想到,命运弄人,郡主竟会嫁给出身低微的聂小乙。她心中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欲要扶年年上朱轮青帷车。
    年年看向聂轻寒“聂小乙,你不上车吗”
    聂轻寒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年年露出讶色。他眼中闪过暗色,垂下眼,淡淡道“郡主上车吧,我坐骡车便成。”
    年年哼道“那骡车又脏又破,有什么好坐的”
    他垂着眼没有说话。
    年年撇了撇嘴“随你。”扶着棠枝的手上了车。琥珀提着礼物在后跟上。
    车中布置得极为舒适,地面铺着柔软的织花波斯地毯,车椅上垫着雪白的羊毛垫子,几个大红漳绒软枕散放着。固定在车上的小几上,放着果盘和点心,车壁上,甚至还挂了一丛开得正艳的月季点缀。
    年年惬意地倚在软枕上,望着一旁寒酸破旧的骡车,心想怪不得原文中的福襄心理落差那么大,这天上地下的,对比也太强烈了。
    与此同时,临川郡王府东,世子宅邸。
    一张黑白形影图摆在干净得过分的紫檀书案上,段琢立在案前,从来璀璨如星的美眸死死地盯着那张画像,浑身如堕冰窖。
    画上之人剑眉斜飞,凤眼幽黑,隆鼻薄唇,明明是冷情端凝的长相,偏左眼眼尾下带了一颗泪痣,为他清冷的气质凭添了一股风流韵味。
    聂小乙,竟然会是聂小乙。怎么偏偏是他
    许久,他终于转向恭敬站在他身后的面白无须的绿袍男子“庄公公,这画像有没有可能弄错”
    庄礼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奴婢让赵三辨认过了,那日他在袁家庄见到的确是此人。”他见段琢神色不对,有些诧异,“世子何必担心纵然这小子是陛下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也已化成了灰,再也威胁不了您的大计。”
    段琢闭了闭眼“庄公公就这么确认,人已经处理了”
    庄礼觉出了不对“怎么”
    段琢冷笑“此人姓聂,名轻寒,乃广南顺宁郡王之婿,几日前,刚好与公公同日抵京。”
    庄礼脸色变了“怎么可能奴婢亲眼确认过尸体。”
    段琢道“公公应该知道,我曾在顺宁郡王府六年,总不至于连人都不认得。聂小乙诡计多端,何况,烧过的尸体公公真有本事辨认出是谁”
    庄礼脑海中浮现出那两具烧成一团的焦黑尸体,脸色难看起来是他大意了,没想到一个村夫会有这样的手段。他跪了下来“奴婢失职。世子,是否要奴婢再调人”
    段琢冷冷看着他,神色如冰“天子脚下,公公还是慎行。何况,你未必杀得了他。”聂轻寒身上绝对有古怪,回京路上,自己一连安排了三重杀局,次次被他躲过。有一次,派去的杀手剑都刺到了他身上,却不知他练的什么工夫,竟是剑刺不入,躲过了一劫。
    庄礼心头一凛,伏地请罪“是奴婢当初行事不周到,为世子留下后患。您忍辱负重至今,好不容易有如今的局面,一旦陛下知道他的存在,只怕要尽付东流。”
    段琢按了按眉心“幸亏你当初行事不周。”
    庄礼一愣,茫然不解。
    段琢没有解释他到今天才知道,那天在袁家庄的是聂小乙,那么和他在一起的他的妻子,除了福襄又能是谁庄礼,差点害死了福襄。
    福襄这样娇的人,为什么竟会愿意撇下仆从,单独跟着聂轻寒回袁家庄那样的穷乡僻壤难道她当真喜欢上了那个贱奴那个将要夺走他一切的贱奴。
    段琢心头如被针刺,心头戾气涌出,吩咐道“这件事你不用再管,我自有办法取他性命。”
    马车疾驰,又快又稳,不一会,就把跟在后面的小破骡车甩得影子都不见了。
    年年将帘子掀了一角,往外看去。前方朱门威武,铜钉耀金,一对石狮子分列大门两边,昂首怒目,气派非常。烫金匾额上,“临川王府”四个大字闪闪发光。
    马车并不从正门入,绕到东角门处,沿着空旷的夹道往里驶去,到垂花门处,有婆子上前,请她换乘小轿。
    年年下了车。棠枝打帘子,琥珀扶着年年,正要上轿,忽听附近传来一声唿哨声,有人笑嘻嘻地道“唷,这是谁呀”
    众人循声看去,见不远处紫藤架下,几个小厮簇拥着一个眉眼飞扬的少年,向这边走来。
    那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生得眉清目秀,面若傅粉,个子却不甚高。头戴赤金攒珠红缨冠,身穿绿地折枝梅花纹蜀锦袍,腰围镶金嵌宝白玉带,足踏挖金缀珠步云履,金光闪闪的,打扮得比正经世子段琢还要华贵几分。
    棠枝见是他,脸色微变,低声嘱咐年年道“奴婢来应付他,郡主先上轿,莫要理会他。”
    语气慎重,说得琥珀也紧张起来“棠枝姐姐,那是谁呀”
    棠枝叹气“是二公子,王爷最宝贝的的儿子,府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琥珀不知这位是谁,年年却一听就想起他是谁了临川王的次子段瑞。
    当年燕蓉王妃的娘家济宁侯府被告发谋逆,临川王心中害怕,为避延平帝猜忌,不惜对燕蓉和段琢母子下了毒手。燕蓉母子诈死,远避广南,才逃得一命。段瑞的母亲郭侧妃趁机上位,被扶正为王妃,段瑞也成了新的临川王世子。
    三年前,燕蓉被罚没入宫廷的妹妹燕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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