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那样残暴不讲理的斐垣,再看这样的他,林助理只觉得荒谬和可怕。

    是的,可怕。

    “我叫”林助理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自己的名字,但他也不指望斐垣真的能把他记住,或者说,不被斐垣记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幸运的吧

    “反正也记不住,不用说了。”斐垣打断了他,视线在常月笙离去的那个方向停留了很久。

    斐垣也不是没有想过,想过什么呢如果林语没把他和斐睿安调换,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是不是就能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斐垣掐掉了。

    没有意义。

    是经历和记忆决定一个人,还是灵魂决定了一个人呢

    如果没有调换,他还是现在的他吗

    就如那些人骂他的一样,斐垣也觉得自己是个疯子。疯子之所以被叫做疯子,是因为脑回路和常人不同。

    斐垣已经认命了,他就是疯子,所以也不去想那些可能让他疯得更厉害的问题。

    或者说,他不知道是这些疯问题让他疯了,还是因为他疯了,所以才去想那些疯问题。

    没有意义。

    很多事情,都不会有意义。

    就像人的恶意,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追究下去有什么用呢

    反正不可能找得到答案的,反正没有结果和对错的。

    可悲吗斐垣觉得自己真是可悲死了。

    但人不就是一种可悲又可怜的生物吗

    十万块,也不算买断了他的人生,但是从十万块开始,他的人生,就不再是他的了。

    高傲的人,总喜欢用点什么东西,来为别人的人生和价值定个价,好像有了这个价格,自己就能高高在上地俯视所有人一样。

    斐垣挺讨厌这样的。

    比钱的话,斐睿安怎么可能赢得过他呢明明一分钱都没赚过。

    “妈,你的宝贝哭出来的话,你会很难受吧”斐垣试着想象力一下,林语得知斐睿安的手上多了一道疤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但可惜的是,他的想象力比较匮乏,不管是哭还是痛苦,都差了那么几分意思。

    因为太久没看到林语了,所以也忘记了她痛苦的模样了吗

    黑红色的三根线有出现在他的手上,只是斐垣还没来及得对这三根线做点什么,蓝制服的警察叔叔,就把他带走了。

    “小同志,就只是做个笔录,能说一下你的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吗”审问室里的女民警看斐垣瘦弱的样子心有不忍,给他的是一杯奶茶。

    “打工挣来的。”斐垣没有什么反抗的意思,相反他十分配合,他们问什么他答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洒钱呢”

    “因为我高兴呀。”斐垣语气温柔,虽然回答的让人有些无语,但他脸上的笑容真切又明艳,看得对面的小姐姐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

    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钱绝对的合法合规,民警们问了几个问题,确定斐垣不是被人骗不是恶作剧,便让他签个字就能走了。

    “还有个问题,唉,也不算是问题吧。小弟弟,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去高考呢”

    看到斐垣脸上一瞬间的茫然,警察小姐姐说“六号晚上堵你的五个小混混还记得吗他们犯了事儿被抓进来了,有交代过你的事情,前几天我们和你的家长联系过了。人生总会遇到一些挫折的,但只要咬牙熬过去,后面会更精彩的。”

    金老三几个交代得稀里糊涂,还牵扯进一个刚成年的孩子,他们实在有点放心不下,斐垣的家里回访过,从斐垣的母亲林语哪里了解了不少情况,对斐垣这个孩子也是怜惜得多一点的。

    “你的成绩那么好,再复读一年,更好的人生还等着你呢,不要在这里就停下了。”民警小姐姐大概是刚工作没多久,说着,她自己的眼眶先红了。

    斐垣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的笑容淡去,阴沉刻薄的阴郁笼上了眉心,但很快,他又浮出一抹流于表面的笑容“人生啊,我早就没有了。”斐垣不知道林语为了摆脱警察的询问都编了什么谎话,但他既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林语误打误撞的掩护。

    小姐姐一愣,看到斐垣马上就走,马上拉住了他“街上人比较多,这里是捡回来的一万多块,后续我们会想办法试着看能不能再找回一些,斐垣,你别拗了,你母亲很担心你,和她和好吧。”

    透明密封袋子里红彤彤的百元大钞皱皱巴巴,不知道中间被多少人争抢过,也不知道民警们是费了多少工夫才从那么多人手里要回来的。

    但斐垣看也不看,刻薄阴冷的话语再也无法克制“你觉得自己很善良很热心很高尚吗”

    斐垣平静地看着她“不过就是自我感动罢了”

    小姐姐一愣,正想说什么,斐垣的背影却已经走远了。

    “你等一下啊”她气得大喊,“外面马上下雨了,你拿把伞再走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啊”旁边的同事叹了一口气,放下已经凉掉的浓茶,起身,“我去送送他吧,这个年纪的孩子啊”

    “这钱怎么办”

    “上次回访的时候不是记了他母亲的手机号码吗让她母亲来领好了,顺便把斐垣平安的消息跟她说一声,让她也安安心。”

    “我可怜吗”斐垣问。

    林助理一愣,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但求生欲让他马上又闭上了嘴,不敢多说哪怕一个字。

    我可怜我自己。

    斐垣想,也只有自己,才能真的可怜自己。

    别人的可怜,都是假的。

    别人的喜欢,也全部都是假的。

    可能连我,也是假的。

    斐垣知道,那个小姐姐,还有警局里的其他人,都是出于好心和善意。

    是因为同情他。

    是因为他很可怜。

    单亲家庭,高考失利,人生挫折,钻牛角尖。

    也是因为不想看他进行堕落下去。斐垣是个好孩子,他不该这样。咬牙挺过去的话,更好的人生还在等着他。

    不会有的。

    我的人生,早就没有了。

    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所以,挣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两千块钱,两千块钱,两千块钱

    金老三想得没错,他们不做,也会有别的人为了这两千块钱来找斐垣。

    所以,只要两千块钱,斐垣的人生,就能被折断。

    恨吗恨啊,当然恨啊,我恨死了,痛苦死了。

    所以,两千块钱,也买断你们的人生吧。

    人生啊不就是两千块钱就能随意买断的东西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声从看守所里传了出来,痛苦的呻吟声和哐哐哐的碰撞声让人听得一阵牙酸。

    “能不能安静一点啊每天都来这一套,你们烦不烦”隔壁的混子在铁门上踹了几脚,不耐烦地喊了几声。

    但金老个却没有任何安静下来的意思。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没有了没有了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不要再磨了,骨头已经被磨光了,我一滴骨髓都没有了啊”

    “好痛啊好痛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求你了啊啊啊啊”

    “好烦人啊警官警官快来啊,他们又开始装疯啦”

    “嚎什么嚎什么嚎什么毛巾呢怎么又把他们解开了把他脑袋包上毛巾,脑袋再撞头盖骨都要看见了又要碰瓷是不是”

    金老个混子进来后,每天都要闹这么一出,一开始还抱着或是猎奇或是害怕或是担忧的心态,但当周围的人都习惯了的时候,也就只能被当成茶余饭后嚼了又嚼的残渣。

    连警察都不会慌张地次次赶过来,只会每天按时给他们绑上绳子,收走尖锐的东西,恨不得在所有地方都铺上厚厚的毯子。

    精神病人不用担刑事责任,好多人想用这个法子来逃脱法律的束缚,只是像金老个这么狠每天又是撞墙又是抠自己眼珠又是嚼自己舌头的,还真是挺少见的。

    警察们快烦死他们了,只是在他们身上还没能东西审干净,没经过法院那到程序,想送到监狱里还得有段时间。

    金老三对面的绑票三人组昨天才进来,错过了昨天的嚼舌头好戏,今天看他们跟着地龙似的把脑袋往铁柱上怼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疯了呀”八人也算是熟识了,都在一个地盘混着,都是滚刀肉,是一起喝酒溜冰玩女人的酒肉朋友了,第一次见他们这么折腾自己,横肉的脸上大大的疑惑。

    “就装疯天,刚进来那会儿成天喊有个叫斐垣的人把他们分尸再缝起来了,要求警察去抓人,现在不喊了,成天就哭自己断手断脚,还真别说,演技还挺好,我第一次听他们鬼吼鬼叫,晚上都没敢睡,现在听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吧。这几个兄弟出去后是个能成大事的,当个演员不得红透半边天呐”

    旁边的混子说得轻松,但绑票三人却听得冷汗连连。

    “斐垣”两个字突然术士的咒术一般,死死地将他们钉在了原地。

    邪门儿,太邪门儿了,他们仨加起来快五百斤,一照面啥都没干能就被斐垣扔地上去了,偏偏他们连斐垣的动作都没看清。

    现在想想,在那个房间里的每一秒钟都透着诡异,让人心里止不住地发寒。

    再联系到金老三几人的反常,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冲得他们头晕眼花,两脚发软,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冷,很冷。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牙齿打颤,身体发抖,活像是被冻进了冰块,他们不懂什么叫细胞坏死,但真的有一种他们已经是死人的错觉了。

    身体冰冷僵硬得可怕。

    一直到太阳升起,警察们开始工作,他们才觉得身体有些回暖。

    “大哥,我们要不要”脖子上青龙纹身的混子小声地嘀咕了什么,话到一半,三人对视一眼,什么都不用多说。

    斐垣让他们来自首,他们就来了。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滚刀肉,规则里的弯弯绕绕可能比一些年轻的警察都要懂,屁股一坐,喊了句来自首的,然后再随便说些胡话,关上一天两天地再出去,他们觉得就能糊弄过去了。

    但今天金老个混子的不对劲让他们又开始惶恐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他又没锁让我们自首什么,我们确实是自首了啊,偷自行车不也是一项罪名吗”

    三人还穿着用来“掩人耳目”的酒店清洁工制服,耐脏的蓝色制服紧紧地绷住他们的身上,怎么看怎么不想清洁工,但他们无所谓。

    “没事的,没事的,金老三这人我还不知道吗他这就是演演”

    “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老三突然暴起的怒吼声让绑票三人组吓得浑身一抖,瞪得硕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金老三发狂似的挣脱了棉布充当的绳子,粗糙的手指往往眼睛里一抠

    “啊啊啊啊啊啊啊”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围观混子们吓傻了,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破碎的眼球哒一声落到了地上。

    金老三嘿嘿笑得直乐“好看,真好看嘿”

    对面的绑票三人组却叫不出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们想起了半年前和金老三一起溜冰时的场面。

    金老三吸嗨了,幻觉上头把陪酒的公主挖了眼睛,那个陪酒的公主倒在一边痛苦叫得厉害,但金老三也就是这样的,嘿嘿傻了,嘴里只嘀咕着“好看”。

    神态、动作、呢喃本该遗忘的记忆,和现在又重合了起来。

    只是金老三挖的,是自己的眼睛。

    从监控里发现不对劲的警察已经跑过来了,开了锁就准备把金老三绑着送去急救,剩下还有四个,也不敢只用棉布绑着了,手铐铐上,绳子帮上,口塞塞着,怎么都不能再出意外了虽然有监控,但人出事了,他们也得负责任。

    鲜血、尖叫、痛哭看守室里一片混乱,但直面血腥的绑票三人组,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斐垣平静地让他们自首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冷漠,平静,又无端地让人打寒颤。

    “警、警察叔叔,我要自首我要自首”

    关门准备出去的“警察叔叔”“”老子今年二十六,还是一朵花比你们还小呢我们最近一直有大男人喊他警察叔叔啊喂

    “我们自首我们自首我们绑架未遂,我们杀了人我们还强奸轮奸我们还抢劫我们还吸独贩独警察叔叔,把我们关起来吧把我们送到监狱里去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混子三天两头地串供悔供满嘴跑火车已经是常事了,“警察叔叔”以为又是例行的口花花,但一听三人喊的内容,就这么也顾不了了。

    “来人,这里来几个人”

    斐垣从局子出来后,直接回了酒店。

    手中固定的三根黑红色丝线变成八根,斐垣拨弄了一阵,神情愉悦地掐断了其中的一根。

    “”

    系统已经不提醒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连扣除积分都没办法做到了。

    别的玩家使用技能,实际上只是给开放了一个窗口,让他们可以以系统为中转站,以积分作为交换使用技能,本质上那些技能不是他们的,而是系统放出,但从玩家的视角看去,那就是玩家自己弄出来的。

    抢了方婷婷煞气的斐垣运用得不熟练,虽然钻了空子越过了系统对现实的压制的掌控调动了一些,但未能完全脱离系统的掌控。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斐垣不仅消化了童话城,还把现实的煞气也给抢了好些来,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越过系统,自己使用上自己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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