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语,斐垣就吓坏了,连忙说自己去比赛就好,妈妈很累的,不能让她多操心。
    季妈妈笑着夸斐垣懂事,但也没多想。
    等比赛结束后好了,如果斐垣在比赛中的表现还不错的话,说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季妈妈带着两人报了名,之后的比赛也是又她场场接送。
    季妈妈本来只是抱着他们是来玩玩的心态,但斐垣的表现却让她吓了一跳。
    季淙茗和斐垣很幸运,分到了不同的小组,两个各自杀到了总决赛才碰面。
    季淙茗下棋,靠得起强大的心算能力,虽然长着一张傻白甜的脸,但季淙茗却冷静成熟得完全不像这个年龄段棋手,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在落第一字的时候,就大脑就已经飞速地以一个超级电脑的速度将可能的情况全部罗列了出来。
    季妈妈对自己儿子的天才已经有了免疫力,让她没想到的是斐垣。
    从季淙茗喋喋不休的“斐垣斐垣斐垣”中,季妈妈一直觉得斐垣是一个乖巧懂事勤勉的普通小男孩,但从他的棋路中完全看不出“乖巧”。
    杀伐果断,且不留余地,冷酷得和他有些腼腆紧张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
    但毫无疑问,斐垣在这方面的天赋简直好极了说是超级天才完全不为过
    季淙茗能赢,靠得是强大的心算能力,他对数字极其敏感,而围棋,是一项和“算”密不可分的竞技。
    斐垣则不,他很少去预判或是计算,他的落子同样快,但并非是算子算得快。而是对于未来未知的果断。不管是输是赢,我觉得我会赢,那我就下
    杀伐果决,且出其不意,好几次季妈妈都觉得他要输了,但就是在她觉得“他要输”的这个瞬间,他赢了。
    落下的黑白子让人哑然,但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季淙茗赢得稳,他太稳了,一路大开大合,无惊无险。
    而斐垣却没有几场是一开始就定下稳的基调的,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每一次都是置死地而后生,每一次都惊险得让人的心脏忍不住跟着他一起跳动。
    最后的金牌得主毫无疑问是斐垣,季淙茗和他对上,一开始占优得四平八稳,但不知不觉间,就被斐垣带偏了。
    在总决赛上,季妈妈才是第一次看两个小孩下棋,季淙茗是个没有半点水分的天才儿童,季妈妈本来以为正常赛事的冠军头衔会没有任何疑问地落到自家儿子头上,但想到对手是斐垣,这个肯定也多了一些问好。
    斐垣和季淙茗两人已经对这样的“比赛”很熟练了,他们每天基本上都要来上这么几回又快又准还特别精彩的厮杀,因为对彼此已经格外的熟悉,甚至可以说在对方放下第一子的时候,就已经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几十子可能会落在哪个地方了。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玩得开心。
    是的,斐垣和季淙茗玩得很开心,虽然是比赛,但在他们看来和平时的游戏没什么两样。
    斐垣怕生,季淙茗也有些怕生,之前的比赛面对的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害羞紧张的心情让他们没那么容易放开手脚,虽然也是赢,但精神是紧绷的。
    对手换成是斐垣季淙茗,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绷着的小脸上也有了笑容。
    两人对视一眼,毫无疑问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放松又快乐的倒影。
    他们放松了心情,但对战却异常激烈白热化了起来。
    季妈妈不太懂围棋,但为了季淙茗,她也学了一点围棋的基本入门规则,尤其是比赛现场的氛围格外紧张,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提起了心。只是看着两人脸上的笑容,季妈妈突然有一种自己儿子要被拐走的错觉。
    季淙茗被带得很偏,但他没半点自觉,或者说,他是知道自己被带偏了的,但他无所谓,反而乐颠颠地一路偏下去。
    典型地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两人进入了往常的下棋氛围后,比赛结束得比之前大部分的比赛都要来得快,比赛一宣布结束,季淙茗就扑了过去。
    “斐垣斐垣你好棒好棒好棒呀”季淙茗挂在斐垣直蹦跶。
    虽然输了,但季淙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的难过,满心满意的都是超厉害的斐垣。
    斐垣的脸有些红,刚才领奖的时候,那么多关注,让他拘谨得厉害,怎么走路都要忘记了,同手同脚地笨拙得厉害。
    “谢谢阿姨。”斐垣露着小小的羞涩又感激的笑容。
    “谢我干嘛这奖都是你自己厉害才能拿到手的。”季妈妈礼貌又客套地收下了一堆教练、俱乐部职业经理人的面片,转而微笑着牵起两人的手,拉着他们往外走去,“走,我们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斐垣这一次没有拒绝,乖乖地被牵着手,仰着脑袋看着小伙伴的妈妈,他也想妈妈了。
    妈妈,我我是不是稍微能帮上一点你的忙了
    季妈妈请他们去吃了一次巧克力火锅,装修高档的自助餐厅里,放眼望去全是亮晶晶闪闪发光能让小朋友兴奋到跳起来的小点心。黑棕色的巧克力瀑布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自助桌子上一圈摆着水果饼干小蛋糕,果汁和奶茶的味道飘荡在鼻尖,五颜六色亮晶晶得看得人眼花缭乱。
    斐垣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睛都在哪些五颜六色漂亮又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热量炸弹上挪不开眼睛了。看了这个,舍不得那个,看了那个,这个也还想再看。
    “斐垣,你吃这个”斐垣拘谨地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季淙茗踮着脚尖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浇了巧克力瀑布的棉花糖。
    甜滋滋带着巧克力浓郁香气的味道在舌尖瞬间化开,斐垣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季淙茗软绵绵的小手拉着他的,“斐垣,我们再去拿一点吧”
    斐垣胆怯地看向季妈妈,季妈妈便鼓励地对着他笑了笑“斐垣,能帮阿姨拿一些冰淇淋吗”
    斐垣像是接受了什么拯救世界一样的重大任务,绷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然后蹦蹦跳跳地跟着季淙茗一起去拿东西吃。
    小孩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快,斐垣的拘谨在甜食的诱惑下很快就消失了个干净,脸上荡着幸福又满足的笑容和季淙茗几乎在自助巧克力火锅店待了几乎半个下午。
    两个小孩,外加一个要保持身材的女人吃不了多少东西,尤其是巧克力这类甜滋滋没两口就腻的东西。季妈妈与其说是带着他们来吃,不如说是带着他们来放松的。
    看着他们脸上轻松又愉快的笑容,季妈妈笑得也是一脸的满足。
    “斐垣,以后有想好做什么吗”将斐垣送回去的路上,季妈妈问道。
    “赚钱吧”斐垣面对这个人很好还带着他们吃巧克力的阿姨已经很放松了,“我以后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妈妈不用干那么多活”
    季妈妈想到那个斐垣的母亲,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斐垣比季淙茗还要小一点,但不管是个头还是什么,都要比季淙茗要小一号,脸上瘦瘦巴巴的,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是个好孩子,可惜他母亲
    儿子和斐垣玩了这么久,身为一个母亲,要说全部放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季淙茗曾经是那个样子。但如果找人调查,又显得不尊重人家。
    所以季妈妈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些。
    林语,怎么说呢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爱孩子,更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穷。
    季妈妈只见过林语几次,但每一次,她脚上的鞋都不同。
    单价几千的轻奢品,虽然比不上奢侈品的高价,但也不是月薪之前的单亲妈妈可以随意负担得起的。
    所谓奢侈品,说白了就是有钱人用的日常品。轻奢品虽然是一个不伦不类炒作出来的概念,品牌溢价比奢侈品低了一点,但也远高于普通日常品的价值。
    季妈妈是属于只看喜好不看价格买东西的类型,但既然把花钱当成了喜好,对于这些她还是有所研究的。真的假的不用多花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
    季妈妈想不懂,斐垣身上连件衣服都是穿了又穿一个季度就那么两三件,三餐营养都成问题,但林语却能在不起眼的地方用着她这个经济条件完全用不起的东西。
    太虚荣吗还是说对斐垣太过不在意
    不管这么说,季妈妈对斐垣这个孩子还是很喜欢的,且感激。
    季淙茗的性格是有缺陷的,目前为止也就斐垣这个一个朋友,还是在交了斐垣这个一个朋友后才慢慢开朗起来的。
    不管怎么样,季妈妈都真心感激斐垣。
    “斐垣小朋友,等一下我能和你妈妈说说话吗”季妈妈不想看到斐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这是个好孩子,且有天赋,只要有人推一把,他能飞得很远的。
    斐垣有些犹豫有些迟疑。
    季妈妈看出来了,也不想为难斐垣,她的本意是想帮帮斐垣,如果给他造成困扰的话反而不好了“不方便也没事的。”
    季妈妈的是个温柔又和善的人,斐垣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于是就大胆地说“可以的”
    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季妈妈,斐垣有些紧张地说“但妈妈工作很忙,季阿姨,可能要麻烦你多等等我妈妈。”
    “才不麻烦。”季妈妈笑着拍了拍斐垣的手,玩笑似的说,“如果斐垣小朋友也是我的孩子就好了这样茗宝和你就能天天腻歪在一起了。”
    斐垣一愣,察觉到季淙茗灼灼的目光,他低下了头。
    季妈妈说出这个玩笑话的那一刻,斐垣可耻地心动了。
    可靠高大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还有一个季淙茗,他
    但他立刻就强迫自己住脑。
    不可以的斐垣,你不能这样的妈妈对你这么好,你是妈妈的唯一,怎么能把妈妈抛下呢妈妈不能没有你的
    斐垣觉得自己可耻极了。
    季妈妈将他送回去的路上,斐垣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季妈妈将斐垣送回家的时候,林语还没回来。
    “阿姨,你和水。”斐垣飞快地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季淙茗,一杯给季妈妈。
    “谢谢斐垣”季淙茗乖乖巧巧地坐在季妈妈的身边,捧着杯子,笑容灿烂。
    这是季淙茗第一次到斐垣的家里来,所以他按捺着激动,眼神克制但难掩贪婪地将房子里看了一圈。
    这、这就是斐垣的家呀好香呀
    都、都是斐垣的味道
    季淙茗偷偷去看斐垣,正好和斐垣的眼神撞了个彻底,季淙茗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忙把脑袋低下去。
    季妈妈也在看着这个二居室的小房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心却一点点向下沉。
    摆在门口放不进鞋柜里的鞋子、茶几上随手扔着的项链,衣帽架上挂着的帽子墨镜外套防晒服小挎包、空气中还残留的香味无一不告诉季妈妈,林语是一个精致且“有钱”的女人。
    别的不讲,光是她看到的这些东西,价值就在五十万以上。
    但放着这五十万东西的房子呢只有一间主卧,主卧和侧卧被改造过,被打成了一间房间,且常年上锁,斐垣也不太清楚里面都有什么。
    至于斐垣睡的只是一间只够放下一张床的储物间,一进门就是床,然后也只有床。
    能下脚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只能站下两个小孩,连张书桌都没有。床上靠墙的地方放着个四只脚的折叠桌,那是斐垣用来写作业的桌子。平时不用收起来贴着墙放,晚上睡觉碰到很容易就碰到砸下,所以要把金属棍的那一面贴着墙。
    斐垣的洗漱用品在厨房,衣服在茶几玻璃下的盒子里放着,脚上的拖鞋前面都是裂的,走路很容易折掉踩在脚下把自己绊倒。
    而且还小。小半个脚后跟都露在外面,站着脚后跟就能贴到地板。
    林语不爱斐垣。
    几乎是一瞬间,季妈妈就肯定了林语不爱这个孩子,甚至连一点喜欢也没有
    如果爱的话,不会让斐垣睡在那个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门还是从外拉的储物间。
    小小的窗户就贴在床头,连个纱窗、防护栏都没有窗户一开,小小的孩子一站起来,稍作不留意就能摔出去
    这有多危险哪怕是局外人的季妈妈想想都有些害怕
    而且是那么小的空间,门一关,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容易因为这个而患上空间幽闭症的
    过去季妈妈对林语的印象只来源于季淙茗。
    斐垣只会把好的,叠上自己彩虹屁的“妈妈”和季淙茗吹嘘,季淙茗偶尔在她面前说起“斐垣妈妈”的时候,自然也都是什么都好。
    季妈妈虽然因为那几双鞋的事情对林语印象有点不太好,但也仅限于此。
    女孩爱美怎么了说不定那是人家省了很久又遇上打折做活动才狠下心给自己买的奖励呢
    不能因为第一眼的印象就给这个人定了死罪,这是季妈妈对自己的要求。但现在,她有些出奇的愤怒了。
    林语根本不想斐垣说得那么好她就是在虐待斐垣
    “斐垣,等一下你妈妈回来了,你能带着季淙茗帮忙去跑个腿吗”季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几乎要涌上的眼泪,努力用和蔼温柔的表情对着斐垣说道。
    季妈妈是富家女,一辈子顺风又顺水,对自己的两个孩子更是考虑得不能更周全,她简直不敢想象,斐垣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她只要一想,愤怒和怜惜的情绪几乎要克制不住。
    当然,愤怒是对林语的,怜惜是对斐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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