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楚芜在月下凝神吹奏一支碧色竹笛,身侧一柄长剑压住白衣一角,修雅的剑身在朦胧月色下发出龙吟般的嘶鸣,直至一曲毕,振颤的剑鞘终得以停歇。

    他禁足的一月里百无聊赖,一时兴起练起吹笛。

    天阙峰杳无人迹,除两名乳臭未干的孩童只有个辜焱,辜焱他也不常见到,若没有别峰弟子前来,他一整日都不用说话。

    这种寂寞他在东海时习以为常,但伐罪峰过于喧闹,他只待了三个月,便发觉身一人是会孤单的,没了李归然,修炼之余吹笛子竟成了他仅有的消遣。

    楚芜对着手中的笛子叹惋,心想,这就是没有天赋吧。

    他日夜刻苦勤练,所奏笛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到了不能入耳的程度。

    楚芜苦闷,拿起身边的长剑问“你觉得我有进步吗”

    破风不会说话,并不搭理他。

    楚芜搂着剑躺倒了,睡在草上看夜空中繁星落落,月明如水,他望着月亮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

    楚芜梦中醒来过一次,也许是李归然那句“我就不信你没梦见过姑娘”起了作用,他当真第一次梦见了姑娘。

    “七殿下,您不要再睡了。”

    他缓缓睁眼,一张精致削尖的脸蛋近在眼前,少女拥有一对罕见的紫眸,乌青的嘴唇和四颗尖白的獠牙,与她甜美的嗓音一点不相称。

    这是人还是鬼

    七殿下又是谁

    “您醒了”少女眸光闪烁,趴在床边两手托着腮,让人担心她猩红的指甲随时会划破娇嫩的脸颊。

    楚芜很混沌,不知自己应该起来,还是装作无知无觉地睡下去。

    “您睡了好久啊。”少女自言自语道,“凤凰的火烧到了红海,天界的人快要打进来了陛下吞掉了长公主和四太子,您是要逃走呢还是去送死呢”

    她的语调单纯烂漫,见他仍不动,抓住他的手臂摇晃起来“您这么弱,不然我们去冥界躲起来好不好”

    楚芜被摇得七荤八素,反应迟钝。

    什么天界冥界凤凰公主太子的他完全没听说过啊。

    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

    “七殿下您不要又睡过去啦快点醒醒”

    “别吵了”

    他哑声呵斥聒噪的少女,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不堪重负再次闭上眼

    “楚芜”

    洪亮通透的声音如同爆竹在他耳边炸开楚芜倏地清醒从床上坐起来

    晨曦初照,四面透风,密林被吹拂而过的微风卷起一层苍翠葱郁的绿浪。

    他的身下没有床,而是一块肥沃的草地,身上的衣衫被昨夜露水浸湿,冰凉地贴着皮肤,寒风侵肌。

    罪魁祸首抱着剑坐在树枝上爽朗地大笑,“哈哈哈小师弟,这种地方你也睡得下去”

    李归然边笑边朝他扔东西过来。

    楚芜条件反射地接住一看,是颗熟透了的蟠桃,他沉浸在那个怪异的梦里,将桃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清甜的桃汁涌上舌尖,果肉入口即化,唇齿间留下沁人心脾的果香。

    “雪香峰的小昭师姐亲手摘的,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甜吧”李归然酸溜溜地说,“你真好命呐,师姐们都偏爱你。”

    楚芜浑不在意道“我做了一个梦,里面有个妖女叫我七殿下。”

    “殿下”李归然在树杈上笑得前俯后仰,拍着树干开怀大笑道,“什么白日梦你是七殿下我就是九千岁了哈哈哈”

    楚芜两三口啃完桃子,手指夹着桃核充当暗器掷回去精准地砸中李归然的腰,对方被打得嗷叫一声,腰以下的部位登时麻痹,一个不稳便从树上摔了下来掉进松软的枯叶和泥土里。

    “啊啊救命啊腿断了你这以下犯上的小兔崽子”

    楚芜确信李归然是白痴,好了伤疤忘了疼,伤才好就跑天阙峰挑衅他来了。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后颈和胳膊,捡起埋进落叶堆的长剑,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瞬原本还躺在地上的人已闪现于身前挡住他的去路

    李归然头发里还夹着几根枯草,衣摆袖口也被蹭满泥污略显狼狈;但眼神凌厉,出鞘的剑锋贴上楚芜的脖子,咧嘴笑道“师弟,不晨练啊”

    楚芜被颈边寒气森森的剑刃晃了眼,无所谓道“来啊,反正你每次都输。”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拉开五丈之远

    刀光剑影中,两道剑锋溢出的灵流仿佛具备了形与硬度,呲地割裂空气直冲八方四周的树木应声而倒,树杆断面井然齐截犹如刀削

    李归然握剑的手虎口发麻,澎湃的气血搅得体内灵力横冲直撞,释放后形成的强劲光流将他整个人裹入,他站在这道半透明的屏障里,向三尺外的楚芜道“你不认真,小心没命啊。”

    楚芜面不改色,收敛了全身剑气与杀意,挽剑花负手而立。

    李归然那句“什么啊这么快就认输了”正要脱口而出,就看见对方低下头,温顺地行礼。

    “叶师姐。”

    李归然猝然回头,心凉了半截。

    叶思容神情孤傲地审视他们,她白衣轻纱,亭亭玉立,腰间系着紫色绶绳坠一枚刻字岫青玉。

    “李归然,我叫你来找师弟不是让你来砍柴的本派除伐罪峰以外禁止私斗你们两个是不是活腻歪了”

    李归然挨罚的怨气还堵在心口,不愿向她认错,看似昂首挺胸实则提心吊胆,抱着剑心虚地从发怒的师姐身边走过。

    跟在他身后的楚芜停下道歉“师姐,我们错了。”

    李归然忍不住腹诽油嘴滑舌

    见他们悔改态度端正,叶思容不再苛责,道“师尊来了,有事找你。”

    这下轮到楚芜头上乌云密布,谢和清来找他能有什么好事,他有预感自己又要倒霉了。

    楚芜在天阙峰住了一整月还会偶尔迷路,叶思容却对此地布局熟稔于心,驾轻就熟地领着他们来到问天阁顶层,还推了一把李归然的后背,道“你也一起进去。”

    “我啊关我什么事”李归然懵了,和楚芜四目相对,“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芜“我也是。”

    堂内只有谢和清一人,不见辜焱踪影,叶思容也没有跟进来。

    那粒三盏阳火的慈怜灯芯成了楚芜的心腹大患,辜焱时常不在,他连个忖度对方心情好坏的机会也没有,不知这厉火何时可解。

    谢和清等候多时,见人一来,急赤白脸地丢了他们一卷花名册,只留下两个字“背熟”

    说罢便风风火火地离去。

    楚芜一头雾水,展开横卷轴,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占满纸页,长卷展舒至末端竟比他双臂打开还宽;李归然见状接过另一半,两人对着如此浩瀚的文海沉默了。

    “这是什么师兄。”楚芜问。

    “名册人名。”李归然说。

    “为什么让我们背熟”

    “哎,这不是师礼大会要来了嘛”

    楚芜独自在这天阙峰关了一月,对青冥派近况和即将举办的盛事毫不知情;李归然料想辜焱也不会同他讲,主动向他解释起来。

    还有十天,便是由掌门登云道人亲自主持的师礼大会了。

    师礼意为谢师之礼,每隔十年,四海宗派皆会来携门下一批精锐卓秀弟子前来青冥,万法千门齐聚,登祭灵峰法坛,焚香奉仙,谒敬天地。

    大会上禀赋异颖的后起之秀并起,力拔头筹以谢师恩,谈经演教,躬逢盛事。

    楚芜年纪小,他师尊孤僻惯了,既不参与,也从不跟他讲东海以外发生的事,所以这是他头一次听说师礼大会。

    “这么多人呢,咱们记住了也认不得他们谁是谁啊”李归然拿着名册嘟囔道。

    “谢峰主莫不是要让我们去迎宾”楚芜一想,认定谢和清这番举措还是为针对他;既然将他置于辜焱的监守下,势必已对他身份起疑,仙门云集的师礼大会正是追究他来历的大好时机。

    “那不会。”李归然不知他所想,回驳道,“迎宾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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