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宅子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李湛和李淳的身份,只知道他二人皆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突然之间,一只梅花鹿钻出假山,来到贾珂和王怜花的面前,挡着他们的路,不让他们走,又用嘴巴去蹭贾珂的衣袖,态度很是亲昵。

    贾珂上辈子去旅游,经历过被鹿追着咬的惨剧,只觉鹿虽然长得可爱,但性情太过暴躁,因此家中的花园里虽然养了不少动物,却没有养鹿,此时见到这只梅花鹿如此温顺地在自己的衣袖上蹭来蹭去,不禁大感稀奇,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真可爱怜花,等回家了,咱们也在家里养两只吧。”

    王怜花见这只梅花鹿这般温顺,也是大为稀奇,伸手去摸这只鹿,不想这只鹿却突然将脑袋一扭,甩开了他的手,然后继续温顺地用脑袋去蹭贾珂的手掌。

    王怜花见这只梅花鹿对贾珂这般喜欢,对他却这般冷漠,不禁又惊又气,又是纳闷,忍不住侧过头去,上下打量,怎么也看不出贾珂哪里招这只公鹿的喜欢了。要说这只梅花鹿是喜欢美色,才对贾珂这般温顺,任由贾珂在自己的脑袋上摸来摸去的,可是他也没怎么输给贾珂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王怜花略一沉吟,突然间灵光一闪,似乎事已经猜到贾珂为什么这么招这只

    梅花鹿的喜欢了,当下微微一笑,问道“贾珂,你是不是在衣袖里面藏吃的了”

    贾珂嗤的一声笑,说道“我藏吃的干吗”随即握住王怜花的手,将其放在梅花鹿的脑袋上,使他的手心贴在梅花鹿的绒毛之上,手背仍被自己握着。

    说来倒十分奇怪,适才王怜花的手刚一放到这只梅花鹿的脑袋上,梅花鹿便奋力将他的手掌甩了下来,这次王怜花的手已经在这只梅花鹿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十几下,但是梅花鹿居然一直没有躲开,就像刚刚贾珂抚摸它的脑袋一样,温顺地站在原地,任由王怜花抚摸它的脑袋。

    便在此时,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了过来。贾珂和王怜花先前在曼陀山庄遇伏,险些葬身火海,当时金波帮的帮众便是射了几千几百支着火的羽箭,才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便得整个曼陀山庄沦为一片火海。

    这时听到射箭之声,二人皆有些惊弓之惧,王怜花一手抚摸鹿头,一手循声一扬,衣袖立时掀起一阵疾风,那支飞射过来的羽箭遇到这阵疾风,竟然登时改变方向,直直插入地面。

    跟着便有一人叫道“你好大的胆子,怎敢打飞我射来的箭”却是李淳的声音。

    两人侧头看去,就见李淳手搭弓箭,站在花丛之中,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贾珂捏了捏王怜花的手,两人向李淳行礼,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圣上欲杀一平民,尚须列出罪名,供大理寺判断,其罪是否当诛。不知微臣究竟犯下什么死罪,竟叫殿下弓箭相向微臣愚昧,还请殿下明示。”

    李淳听了此言,将弓箭交给身边的侍卫。那侍卫是跟着李湛、李淳二人从京城过来的,他先是看见李淳将羽箭射向贾珂,又看见王怜花将羽箭打飞,再听见李淳向王怜花问罪,最后听见贾珂质问李淳自己何等罪名,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腿上微微发抖,真恨不得今天一早,自己突发疾病,没来当差,这样一来,无论花园中发生了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了。这时接过弓箭,手指不自禁地将弓箭捏出滋滋之声。

    李淳睁大了眼,满脸茫然地道“弓箭相向谁这么大胆,向你弓箭相向了这里一共只

    有两个殿下,难不成你指的殿下,就是我了”说着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

    贾珂笑道“原来殿下这支箭,不是向微臣射来的吗”

    李淳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不是了你是咱们卫国的肱股之臣,是我哥哥的多年好友,并且如今父皇下落不明,我们找父皇这件事,还要多多仰仗于你,即使你和我有夺妻之仇,我也不可能向你动手啊何况咱俩无冤无仇,我干吗要杀你”又看向旁边的侍卫,说道“小宁,你来告诉咱们贾侯爷,这一个时辰,我都做了些什么。”

    那小宁应了一声,说道“侯爷,七殿下担心殿下安危,因此不许殿下出门,殿下在此处待得十分无聊,见花园中养了许多动物,于是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消磨时间的法子,便是狩猎花园中的动物。这一个时辰内,殿下已经打了三只兔子,一只绵羊,一只仙鹤,还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刚刚殿下在西面的假山之中,找到了这只梅花鹿,便一路追到了这里。”

    李淳跟着道“这只梅花鹿跑的好快,我在园中追了几圈,始终没有追上它,后来追到了这里,就见这只梅花鹿乖乖地站在你面前,一步也不挪动。我只道此乃天赐良机,不可不用,这才弯弓搭箭,向这只梅花鹿射了过来。其实我这支箭根本没有对着你,纵使你们俩半点武功也不会,这支箭也不会伤到你一根毫毛,何况你们俩的武功这般高超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看向地上那支羽箭,但见这只羽箭深深插入地面,地面上只留下一截箭羽,约有半截手指长。

    李淳越看越觉惊异,很快看向贾珂,笑道“不料我这猎鹿之举,竟被你们误会了,都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抱歉得很啊”

    贾珂见李淳说得诚恳,心下更为提防。他从前就觉得李淳言谈举止,颇为古怪,这次见面,这种古怪之意,愈发明显了。他一面寻思“难道他是一个疯子”一面笑道“微臣只要明白,殿下不是想要射杀微臣,便心满意足了,可不敢受殿下道歉。”说完这话,松开了梅花鹿,那梅花鹿后足一蹬,立时便消失于假山之间。

    李湛知道贾珂和王怜花过来以后,

    便让守卫请他们到凉亭中来,跟着就有丫鬟端来美酒细点。

    王怜花如今见酒色变,他见丫鬟拿起冰镇后的葡萄酒,要给他斟上一杯,便将酒杯轻轻一推,微笑道“我不喝酒。”

    王怜花好饮之名,知道的人,绝不在少数,李湛自然也知道。他听了此言,不由吃了一惊,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戒酒了”

    王怜花手抚茶杯,微微一笑,说道“这酒有酒的好处,茶有茶的好处,如今我不喝酒,改喝茶,便好像有些人弃文从武一般,何奇之有”

    他这一番话说的淡定自若,冠冕堂皇,李湛听入耳中,立时便信了这话,笑了笑,说道“你若是真能舍弃这酒的好处,也算了不起了毕竟我见过的酒鬼很多,想要戒酒的酒鬼也不少,但是真正能戒酒的酒鬼,却是少之又少,反正我不能”

    他说完这话,举起那亮闪闪的夜光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只觉酒味既厚且醇,最难得的是,酒中还有一股清凉之意,沁人心脾。他眯着眼睛,品味片刻,然后问道“怎样,你们两个可查到父皇的行踪了”

    贾珂心下无奈,寻思“我见你没有一上来就问我你老爹的事,反倒在这里悠悠闲闲地品酒,还以为你已经查到你老爹的线索了呢。原来你什么都没查到,就这般有恃无恐啊摸究竟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对你老爹太不上心”面上则摆出一副慎重模样,虽然担忧,却并不垂头丧气,说道“我和怜花已经找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请他们帮忙调查这件事,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消息。”

    李湛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扬州知府也派士兵拿着太平王叔的画像,四处询问扬州的百姓,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见过。倘若父皇近日来过扬州,我想绝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见过他,说不定,父皇根本没来过扬州。”

    贾珂昨天下午去找丐帮帮忙调查皇上的行踪,但是直到今天中午,他都没收到丐帮的消息,显然是扬州这么多丐帮弟子,无一人见过皇帝。因此他也认为皇帝根本没来过扬州,这时听到李湛与自己所见相同,于是道“殿下

    ,既是如此,不如咱们暂且离开扬州。”

    李湛略一沉吟,说道“离开扬州倒是容易,但是接下来又该去哪呢”

    贾珂早在过来之前,便想过这件事,问道“殿下,按照你们行进的方向,接下来应该是去金陵、泰州或者常州,不知道皇上先前有没有与你们提过这件事”

    李湛一怔,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早就来过扬州,之后又离开了”随即自己否定了这一猜测,说道“不,既然扬州人没有见过父皇,可见父皇多半没在扬州停留,直接去了别的地方”

    正寻思间,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对啦我想来啦你们两个不是刚刚在苏州遇刺了吗无论你们两个遇刺之时,父皇究竟身在何处,他听说你在苏州遇刺一事后,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去苏州的毕竟刺杀你的主谋,可是库库特穆尔啊

    至于为什么江苏巡抚不知道这件事,依我看来,多半是因为察罕特穆尔本就和吴明勾结在了一起,父皇担心吴明知道库库特穆尔的死讯以后,会赶去苏州,将库库特穆尔在苏州的残余势力和金银收入囊中,所以不好轻易露面”

    贾珂本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杭州与苏州相距不远,倘若皇帝会因为这件事赶去苏州,怎会不将自己这个当事人叫去苏州,向自己了解内情

    贾珂将自己的疑惑告诉李湛,李湛想了想,说道“也许父皇这么做,是觉得你作为这件事的当事人,一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不仅父皇想要从你口中了解内情,吴明也会想要从你口中了解内情。这时将你从杭州叫到苏州,万一吴明顺藤摸瓜,通过你找到了父皇的藏身之所,岂不糟糕所以父皇才没叫你去苏州的。”

    李湛想到这里,不禁万分后悔,倘若他这猜测是真,皇帝担心暴露自己的行踪,因此不敢将贾珂叫到苏州,而他和李淳却大喇喇地登门拜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谁,倘若真的有人在盯着贾珂,岂不连他们也被那人发现了

    贾珂见他脸色发白,目光发直,便问他又想到了什么,李湛本就心中慌乱,又素知贾珂智谋百出,便将自己心中顾虑,一五一十地告诉贾珂。

    贾珂略一沉吟,说道“若是如此,那咱们只能来一招瞒天过海了。”

    李湛一怔,问道“瞒天过海”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扬州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官府要找的是一个什么模样的人,倘若吴明真如你所说,一直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那么时至今日,他们一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今皇上抱恙,并不上朝,太子与诸位王爷一起暂理朝政,暂时还没人发现皇上不在京城,因此吴明知道这件事后,最多只是有点怀疑。

    毕竟皇上听说江南有人长得和太平王很像,于是派两个儿子秘密来江南找人这件事,本就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既然咱们不想让吴明将这位太平王和皇上联系到一起,那么咱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造一个太平王;第二件事,就是造一个功臣,让大家认为,是这个功臣找到太平王。第三件事,就是造出一队人马,押送太平王回到京城,既然太平王已经回到京城,那么吴明又怎么会在江南寻找太平王呢”

    李湛越听越赞叹,不由连连点头,听到最后,却突然间想到什么,说道“贾珂,你这计划虽然巧妙,但是有一点不妥,既然父皇派我和十一弟来江南,是为了找这位太平王,如今太平王已然找到,我们俩的使命已经完成,又怎能留在江南不走呢”

    贾珂笑道“我倒有一个馊主意,我姑且这么一说,殿下姑且这么一听,用还是不用,全凭殿下自己决定。”

    李湛听了此言,不由好奇心起,笑道“什么主意你尽管说便是,和我还卖什么关子”

    贾珂笑了笑,说道“我记得汝阳王造反以前,殿下对绍敏郡主心存爱慕,几次想求皇上为你指婚。”

    李湛听了此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过得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此等旧事,提它作甚这世上早就没有绍敏郡主了”

    贾珂笑道“还请殿下恕罪,我可不是为了引得殿下难过,才故意提起旧事,只不过是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多日之前,库库特穆尔的手下埋伏在太湖的一处水庄周围,图谋刺杀我,殿下来杭州找我,并从我口中,听说了这

    件事的前因后果。所谓龙生龙,凤生凤,皇上本就是至情至性之人,年轻之时,也曾经为了与恋人长相厮守,宁可不要皇位。

    殿下也随了皇上这至情至性的性子,虽然身边美女如云,佳人无数,却始终对敏敏特穆尔难忘旧情,这时听说了这件事,不由心神激荡,宁可惹皇上生气,也要去苏州找敏敏特穆尔,见她最后一面。十一殿下手足情深,担心殿下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于是跟着殿下去了苏州。这也说得通吧”

    李湛一言不发地听贾珂说话,握着酒杯的手,竟在轻轻颤抖。过得片刻,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此计甚好,只是怎么才能让吴明知道,我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赶去了苏州”

    贾珂笑道“这倒不难,一会儿咱们先将第一件事做了。待太平王找回来后,你便催我和怜花返回杭州,等我们离开以后,你再和十一殿下大吵一架,然后做第二件事。等你找齐人手,送太平王回京以后,就与十一殿下赶去苏州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梅花鹿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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