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王公子所言甚是,不然明天这几条床褥在绳子上一溜排开,大家都要知道,王公子”

    王怜花又气又急,怒道“不许说”

    贾珂轻轻一笑,说道“好啦,我不说。”

    不过片刻,随情和秋菱就听见房门呀的一声推开,随即透过假山上的小孔,淡淡星光之下,只见贾珂抱着几条床褥薄被,从房中走了出来。

    贾珂走出房间,在潺潺流水声中,隐约听到两道细微的呼吸声,自不远处响起。这两道呼吸声颇为耳熟,他略一寻思,便想起这是谁的呼吸声了,当下将几条床褥扔到地上,用火折子点着,然后绕过假山,就见那两名白云牧女坐在一张搬来的小几旁,睁着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脸上颇为惴惴不安,几上摆着糕点清茶,糕点已经吃了大半。

    贾珂心想“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听懂没有。如果没有听懂,那倒无妨,如果听懂了,怜花绝不会饶过她们性命的。”当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压低声音道“两位姐姐,家里可有新的床褥薄被怜花今晚喝酒太多,这酒意上头,手就难免发抖,他刚刚一不小心,就把水打翻在床上了。”

    王怜花今晚喝的香雪蜜酒后劲太大,直到现在都犹有五六分醉意,兼之园中流水潺潺,声音不小,直到贾珂打开房门,他才留意到除了他们以外,花园中竟然还有两道呼吸声,不由血涌上头。

    他一时忘了包袱就放在房间的衣橱里,只道他们一共就有两件衣服,而其中一件衣服已经变为碎片,不由忿忿地看向门口,只觉若非他自己的衣服早已变成碎片,贾珂又把他的衣服穿走了,房中再没有第二件衣服,而床上的锦被床褥也都尽数化为灰烬,他没有衣物遮掩,那他现在便要冲出去杀人灭口了。

    之后听到贾珂说自己今晚喝酒太多,他只道贾珂要据实相告,不由得羞愤交加,哪怕他现在没有衣服穿,也决定冲出去杀人灭口,但是右脚刚落到地上,就听到贾珂后面的话,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没去细想,只知道贾珂没有出卖他,自是放下心来。

    随情和秋菱听了此言,心中

    均想“大少爷怎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激动成这样,又怎会因为一点水,就把床褥锦被通通点着”想到这里,心下颇为怀疑,但是见贾珂说的诚恳,又觉得他说的话应该是真话。所幸她们虽在心里转过数个念头,面上却不显露半分,齐声笑道“自然有的,还请姑爷稍等,我们这就去找。”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麻烦你们了。”

    他回到房间,将这几扇窗子打开,然后将王怜花抱在怀里,去了隔壁房间,待随情和秋菱铺好床,他才抱着王怜花回去,然后坐在床上。

    王怜花本来缩在他的怀里,懒洋洋的,像一只雪白的小猫,突然间想到什么,睁开了宝石似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然后他坐到了贾珂的怀里,伸手搂住贾珂的脖颈,挪动几下,向贾珂不怀好意地笑道“贾珂,你的衣服脏了。”

    贾珂心中一动,疑心王怜花这是担心自己因为这件事,对他情爱衰减,所以想要做点什么,好让他自己安心。其实贾珂上辈子更大尺度的片子都看过,哪会在意这种事情,当下轻轻一笑,说道“是啊,衣服脏了,那该怎么办呢”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衣服脏了该怎么办,这种事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怎的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说着去吻贾珂的嘴,在亲吻的间隙里,低声道“衣服脏了,当然就要脱下来了。”

    次日一早,贾珂悠悠醒转,一睁眼,就觉怀中身子一转,随即响起轻轻的鼾声。他不由一怔,向怀中看去,就见王怜花背向自己,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沉。

    贾珂见王怜花这般掩耳盗铃,心中大感好笑,突然间玩心大起,寻思“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当即左手伸到王怜花的腋下,呵起痒来。

    王怜花最是怕痒,贾珂一来聪明,二来他一向爱用呵痒来对付王怜花,时日久了,他在呵痒这一道上的技艺极为精湛,若是哪一天来个华山论痒,那他一定能夺得头筹。

    贾珂只挠了几下,王怜花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他缩成一团,浑身发颤,只觉根根毛发都要痒的脱落了,不得不开口求饶“快哈哈放快放开我贾珂哈哈

    我受不了了哈哈”

    贾珂见他开口说话,这才移开了手,紧紧抱住他温软的身子,笑道“不装睡了”

    贾珂这句话刚一说完,就觉怀中的人身子一僵,随即打了个哈欠,声音一听便很虚假,然后懒洋洋地道“谁装睡了”

    贾珂见他这般装腔作势,只觉心都快化了,随即想到他刚刚多半是趁着自己没有醒来,偷偷摸摸地观察自己,于是柔声道“怜花,昨晚的事”

    王怜花一听这话,登时变成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猛地坐了起来,涨红了脸,又羞又急,又是尴尬,气道“你还说你就不能忘了吗”

    贾珂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王怜花怒气不减,忿忿道“谁会相信你这话”

    贾珂无奈笑道“你既要我忘了昨晚的事,听我说我忘了以后,又说我是在骗你,那我该怎么说,你才能满意啊”说着坐起身来,伸臂将王怜花搂到怀里。

    王怜花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实在太没气势,不利于自己训斥贾珂,他想要挣脱贾珂的怀抱,但是伸手推了几下,见贾珂态度十分坚决,只好气忿忿地靠在贾珂怀里。待贾珂在他后背上轻抚几下以后,他满心的怒火,也就渐渐消失了,只得没什么气势地抱怨道“都是你不好昨晚我和熊猫儿喝酒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看我喝了那么多酒,居然不拦下我来”

    贾珂笑道“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听别人讲故事呢。”

    王怜花气忿忿地在贾珂肩头咬了一口,问道“又是谁向你告密了”

    贾珂想了想,说道“那人姓常,至于叫什么名字,我倒没问。”

    王怜花略一思索,才想起这人是谁来,反正当年他做下的最丢人的事情,已经由熊猫儿告诉贾珂了,余下的事情,他倒不怕贾珂知道,不由好奇心起,笑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贾珂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起当年你在甘泉书院中的旧事,比如你一入书院读书,就被一个姓马的人看上了。”

    王怜花道“姓马”他竟然已经忘了这人是谁,略一沉吟,然后笑嘻嘻道“不错,确实有这么个人

    。怎么,难道你连这种陈年老醋都要喝吗”

    贾珂苦笑道“他全家都死的那么惨,我即使想要喝醋,也喝不起来啊。”

    王怜花听了此言,知道贾珂已然猜到,马吉燕的死,和他家有关。但他既不在意贾珂猜到这件事,也不在意马吉燕一家十六口人的死法都如此凄惨,点了点头,笑道“他确实死的很惨,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他正好触了我妈的霉头。”

    贾珂双目望向墙壁上的图画,立时便猜到王怜花所说的霉头,指的是什么。

    王怜花微微笑道“当年我刚刚进那甘泉书院读书,没过几天,那姓马的脓包就来找我,和我说了些污言秽语,我本想狠狠地教训他一番,不料还没等我出手,那脓包就来找我,让我自己去乱葬岗中过上一夜。我自然不怕在乱葬岗中过夜,但他又不是你,凭什么命令我去做事”

    贾珂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原来王公子这么听我的话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乖乖去做。”

    王怜花脸上一红,他心念一转,已然生出一个主意,当即扬起下颏,理直气壮地道“不错,十三岁的我自然听你的话,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去做但是现在的我么,如此的成熟稳重,嘿嘿,自然不会像十三岁时那样任你拿捏了往后只有你听我的话的份,而不是我听你的话,你要怪,就怪当年的你不来扬州找我吧”

    贾珂听了此言,笑得弯了腰,说道“成熟稳重哈哈,成熟稳重”说到最后,忍不住纵声大笑。

    在他的笑声之中,王怜花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险些便要烧着了。过了片刻,贾珂笑声渐止,他才找回理智,气忿忿地道“贾珂你刚刚不是说,昨晚的事你已经忘了吗”

    贾珂好不容易停下了笑,这时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浑身无力,索性抱着王怜花,一起倒在了床上。

    王怜花羞愤交加,最后忍不可忍,便要推开贾珂,转过身去,贾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抱得更紧,过得片刻,贾珂终于停下大笑,这时已是脸颊酸痛,满眼泪水。

    贾珂在王怜花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笑吟吟地道“今天

    晚上,哥哥就给你讲一个王小花做贼心虚的故事。”言下之意说,他并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才对“成熟稳重”这四字反应这般激烈。

    王怜花听了此言,登时满脸尴尬,他将脸埋在贾珂胸口,过了半晌,声音闷闷地继续道“他敢这么命令我,我自然很生气了。那天回到家后,我就找来了几个我妈的手下,命她们变成厉鬼,晚上钻入那脓包的房间,把他吓个半死。我本打算慢慢地折磨他,不料当时我妈在家,我说的话,都给她听见了。

    她一来对她的儿子居然喜欢男人这件事厌恶之极,二来对水母阴姬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痴缠憎恨之极,听说居然有男人敢打她的儿子的主意以后,就安排了这么一场灭门。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计划,还是次晨一早,我回家以后,她才把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我。”

    他说了这么多句话,居然始终不曾抬起头来,贾珂只觉胸口痒痒的,热热的,就仿佛王怜花呼出的每一口气,都透过皮肉,钻进了他心房。

    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王怜花又轻轻地道“其实马家之所以死的这么惨,还有一个原因。”

    他抬起头来,看向贾珂,继续道“当年姜太公辅佐姬发建立西周,听闻齐国有两个名士,一个叫狂矞,一个叫华士,很得齐人推崇,他三次登门拜访,想请他们为武周办事,两人却都闭门不见,于是姜太公就将他二人杀了,之后他又去各地拜访名士,无人再敢闭门不见。”

    他说到这里,握住贾珂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片刻,然后用发梢在贾珂的脸颊上滑来滑去,微笑道“我妈这么做,便是效仿姜太公,杀死那姓马的脓包,以便杀鸡儆猴,让我不敢给你送信,也不敢去京城找你,除非我希望荣国府变为第二个马家。当年她就跟我说,我要多少个女人,她都会满足我,但是男人么,这人仅仅只是觊觎我,她就灭了这人满门,倘若我和你在一起,那她自然会用更残酷的手段来对付你。”

    昨晚贾珂听了那常公子的述说,虽然觉得王云梦的做法,实在太过狠厉,但是一来她从前就用这种极为残忍的手段,杀过不少人,二来她对自己这

    个亲儿婿,和王怜花这个亲儿子都下得去手,何况是别人了。因此贾珂并没多想,这时听了王怜花这番话,才知道其中居然还有如此隐情。

    贾珂想到这里,心中登时酸酸的,涩涩的,问道“当时你怕不怕”

    王怜花耸了耸肩,故作潇洒地道“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给你寄一封信”说着又用手中的那一缕头发,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然后笑了笑,说道“若非当年我妈去了西域,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说不定我还要等上好几年,才敢去找你呢。”

    贾珂大笑,说道“这样说来,咱俩之所以能早早团聚,全赖吴明挑拨朝廷和明教的关系了等下次见到他,定要请他喝一杯酒,权当喜酒了。”

    他二人这般说说笑笑,一直没起床,到得中午,才觉得肚里空空。王怜花毕竟在扬州住过将近两年,对扬州的美食了如指掌,于是两人换好衣服,又戴上面具,正待出门吃饭,不料刚走到院中,就听得敲门声响,将门打开,就见熊猫儿站在外面。

    熊猫儿见到这两张陌生面孔,不由一怔,随即抱拳笑道“两位兄台,不知王怜花是不是在这里”

    王怜花合拢折扇,用折扇一指熊猫儿的身后,故意换了一种声音,笑道“王公子可不就在你的背后么。”

    熊猫儿闻言一怔,连忙转过头,向后看去,但见身后好大一丛梨树,一阵清风吹来,树叶轻轻颤动,发出簌簌之声,除此以外,只见一片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消失于梨林深处,又哪有王怜花的身影

    熊猫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上当了,他回过头来,正想质问那人,为何要戏弄自己,却见耀眼的阳光下,两个少年站在面前,笑吟吟地望了过来,竟似比阳光还要耀眼,却不是贾珂和王怜花,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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