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起来
    “你干嘛盯着我笑”
    萧惩说“我觉得,你不像我姐,更像我娘。”
    八公主一愣,有点儿伤感地说“父皇也常说,我长得跟姑姑年轻时很像。”
    说起他娘,两人都有点儿难过。
    一阵沉默之后,萧惩问“外面怎么这么安静我睡了多久”
    一说这个,八公主眼眶都红了,道“你都昏迷了十几天了,放血也不兴那么放的啊,傻不傻”
    萧惩不大会安慰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多救一个是一个。”
    “你们俩都傻。”八公主揉着眼睛,哽咽着说“以前多要好的一对儿啊,现在弄成这样。”
    萧惩又弯了弯嘴角,不知道能说什么。
    还是觉得外面太安静了,一点儿人声都没有,之前派药的时候吵得恨不能将帐篷的屋顶掀掉。
    于是再次问“外面到底为什么这么安静,病人呢”
    八公主如实道“药没了病人就全走了,听小九他们说似乎正往邺都迁移。”
    “什么”
    萧惩一下从床上跳下来。
    但因为尚未完全恢复,头一晕眼一黑,差点儿又要摔倒。
    八公主忙扶他一把,道
    “不行,说什么你都不能再去用血浇花了,而且、而且看如今疫情扩散的速度,也根本来不及了。”
    “”萧惩短促地吐息几次,缓解了那阵眩晕,轻轻挣开她的手,说“表姐放心,我不是去浇花,我得去拦住那些人。”
    八公主说“小九他们已经去拦了,他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萧惩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真的吗”
    “嗯。”八公主点头,说“小十表弟,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变成一家人,而且不会太久。”
    萧惩微微一笑“好,我等着那天。”
    顿了顿,“不过表哥心太软,我怕他拦不住。”
    “疫区”和“安全区”的交界处,在距邺都千里之外的一座小镇。
    泥石镇。
    萧惩赶到的时候,难民在城外,殷九离他们在城内。
    殷九离正下令关闭城门。
    但疯狂地逃难者们抬起木桩对着石门撞啊撞啊,试图将石门撞碎,将士们则死死抵在门后,拼命到牙龈都咬出血来。
    有人见撞门不成,又开始爬墙。
    放眼望去城外墙上密密麻麻全是攒动的人头,一个个小黑点儿就像爬满了蚂蚁。
    花应怜和叶斯文他们站在城楼上,每爬上来一个就踹下去一个,但踹下去一个又爬上来十个。
    “玉鸾士兵攻城的时候,势头都没这么猛啊”刀疤脸说。
    逐渐有士兵招架不住,开始动摇
    “要不还是算了,放他们进去吧,这些人里又不全是病人,将他们堵在城外不就是看着他们去死吗”
    说着,就要松开抵住城门的手。
    萧惩一个箭步冲过去,补了他的位置,用肩膀将门抗住,回头对将士们说
    “这个时候绝不能退誓要将疫情阻断在泥石镇之外想想你背后的家人亲人还有数千万无辜百姓
    “这里就是战场你们都是战士
    “我们正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战争就会有牺牲现在我们不得不牺牲少数人而去保护更多的人绝对不可以心软”
    将士们被他一席话惊醒,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他们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誓死守住泥石镇保护我们最后的家园誓死守住泥石镇保护我们最后的家园”
    城门被砸碎了,将士们就手拉着手,背靠着背,紧紧挨在一起用血肉之躯形成一道坚实的人墙。
    绝不放任何一个可疑病患入城。
    难民们手拿锄头、铁锹、钢棍,疯狂地砸他们的头颅,捅他们的胸膛,捶打他们,践踏他们。
    但他们倒下去就很快又彼此搀扶着站起来,任凭口里眼里鼻子里流的全都是血,牙齿碎了就混着血水咽回肚里,甚至眼睛肿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仍在齐声呐喊
    “誓要将疫情阻断在泥石镇之外阻断在泥石镇之外”
    城楼上。
    殷九离他们正在把一个个试图翻墙的人都踹下去。
    但人太多了,根本踹不及。
    而且,泥石镇虽是通往邺都的必经之路,但它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小镇,不比村庄大多少,城门很矮,还没有两米高。
    踹下去,摔不死。
    很快又爬上来
    “真是够了。”花应怜终于彻底失去耐性,将扶摇抱在怀中就要对着难民们弹奏。
    这时,忽有一名红衣少年挡在他身前,挥起余情一剑扫去,将所有翻上墙头的人都拦腰斩断。
    血溅了花应怜一脸。
    他一下就懵了,呆呆看着萧惩“灾星,你”
    叶斯文跳了起来“萧厄你疯了吗杀这么多人”
    萧惩背对着他,微微偏过脸来,道
    “你们以后都是要成神的人,手上不能沾了无辜的血。
    “坏人,就让我一个人来做罢。”
    后来,据玉鸾的史官记载。
    这是咸池历史上最最最惨烈的一次战争,发生在一座叫“泥石镇”的小镇。
    故称,“泥石之疫”。
    不是战役的“役”,而是瘟疫的“疫”。
    因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作战双方并无“敌我”之分,他们都是咸池的百姓,他们是为了与瘟疫、与命运抗争而战。
    守城将士一千三百二十八人。
    全部战死。
    攻城百姓八百九十六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人。
    尽数被诛。
    而诛杀他们的,是一名红衣少年。
    少年红衣墨发,映着夕阳跳下城楼,深入血海,踏碎如山白骨,仿佛从地狱而来的夺魂使者。
    经此一役。
    冰冻症彻底被隔绝在泥石镇之外。
    咸池国七千三百五十八万两千九百六十七名百姓因此平安,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瘟疫蔓延。
    然而,咸池还是败了。
    五年雪灾,六年饥荒,咸池早已摇摇欲坠,仅剩的一千多名士兵又全部在泥石镇战死。
    玉鸾大军卷土重来,趁虚而入。
    从长城入关,一路所向披靡,直攻入皇城邺都,纵使萧惩他们身怀法力,但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无以为继。
    而玉鸾人入城之后,立即展开了一场大屠杀。
    一夜之间,咸池变成了人间炼狱,殷九离则成为了亡国之君,藏身在太极观的废墟之中躲避追杀。
    那日,他去昔日的皇宫,如今玉鸾君主的行宫,求玉鸾君主放咸池百姓一条生路。
    回来后失魂落魄,一语不发。
    “表哥,你怎么了”
    萧惩倒了杯清茶给他,问“他们的人怎么说”
    “”殷九离不答话,甚至躲了躲他,问舟明镜“公主呢”
    舟明镜说“煮饭。”
    萧惩煮的饭他们都不肯吃,其他人,除了八公主会煮饭,都不会。
    殷九离称“我有点儿累”就回房休息了,萧惩还想再问,也没问出口。
    叶斯文哭丧着一张脸,说“报应都是报应啊,小西风,或许就是因为你当日屠城,如今他们才也屠城。”
    萧惩“”
    花应怜在他小腿肚踢了一脚“傻大个儿,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舟明镜也说“斯文,少说句。”
    叶斯文瞅瞅他们的脸色,再瞅瞅萧惩,瘪瘪嘴捏起昨日剩的半拉馒头委屈地蹲一边去吃。
    另外三人则相顾无言。
    不知沉默多久,萧惩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疑惑道“咦,我表姐这次做饭怎么这么久”
    谁知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殷九离凄厉惊恐地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人忙冲出屋去,就见殷九离瘫坐在水井旁边,脸盆打翻在地。
    看样子是想打水洗脸,结果井里有什么东西吓到了他。
    “表哥”“国主”
    四名少年一起跑过去,朝井里一望,脸色皆是一白。萧惩更是浑身血液冻住,僵硬得手脚冰凉,难以置信地瞳孔紧缩
    “表表姐”
    到底是洗菜做饭时失足落水,还是不甘亡国之辱不忍百姓之苦投井,早已无从得知。
    但,殷九离没有姐姐了。
    他也,没有表姐了。
    “啊啊啊啊啊”萧惩还未回神的时候,殷九离突然凶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掐住萧惩肩膀发狂般大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国主国主”舟明镜与花应怜一起上前拉他。
    殷九离拼命挣扎,掐住萧惩不放
    “他们的人说,只要我杀了你所有人就都能活只要我杀了你所有人就都能活”
    “”
    萧惩一震“杀杀了我”
    难怪,难怪刚才殷九离回来时,无论问他什么都不说,他知道对方心中有多痛苦,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好。”
    惨淡地扯了扯嘴角,萧惩说
    “若以我一人性命能换回所有人,你要杀,便杀吧。”
    三日后。
    两条婴儿手臂般粗细的乌金铁索从萧惩的琵琶骨对穿而过,将他紧紧捆绑在移动城堡的十字架上,七年前那场由殷九离自编自导的“帝君打鬼”戏码再次重演。
    此时萧惩才终于明白
    原来,书中那句“将其捆上刑架,万剑穿心,一刀刀割肉削骨,用业火烧得渣都不剩”,没有应在小攻身上。
    而是应在了他表哥殷九离这儿。
    头上抹额被摘,眉间一朵妖冶的曼陀罗盛放世间,让咸池百姓终于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灾星啊他是那个灾星”
    愤怒的人们呐喊,冲他扔烂菜叶子臭鸡蛋“都是因为他我们才有雪灾饥荒才有瘟疫才有连年战争才有国破家亡还是因为他因为他毁坏了帝君的神像帝君激怒之下才抛弃了我们啊”
    “杀了他啊杀了他啊啊啊啊”
    殷九离点燃一把烈火,挥起焚情,对他刺出一剑又一剑。
    火焰逐渐吞噬了他的脸。
    当第一剑刺入心脏时,他猛地张大了眼。
    那些被遗忘的、被忽略的、被刻意抹去的,或者曾出现在梦中,至今还零星记得的
    前世记忆,如无孔不入的毒箭,瞬间钻入他的心窍。原来
    根本没有萧惩,萧惩,就是萧厄。
    “表、表哥,唔”
    他呕出一口血,笑得凄然“你、你又杀了我一次啊。
    “杀得我好疼,好疼呃”
    随着一剑封喉,余下的声音便再也发不出。
    金色的火光,如血的红衣。
    烈焰之中,逐渐浮现出一道青色虚影。
    而虚影背后,是千千万万战死将士的亡魂,千千万万死于萧惩之手的难民,还有千千万万炼魂塔中曾被萧惩蹂躏折磨了整整五年的恶灵。
    他们叫嚣着,嘶吼着,朝他冲来,恨不能将他撕碎。
    将士们说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明明听了你的话,明明拼死保护了家园,但咸池还是灭亡了啊”
    难民们说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杀我啊,我只不过是生病了,我又有什么错,我不想死,我想活啊”
    恶灵们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从我那儿拿去的,今日便统统还回来吧”
    他们一起说
    “萧厄,我要诅咒你诅咒你灵魂不死不灭,日日夜夜受业火焚烧,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超生”
    “命”像位优雅的绅士般对他弯了弯腰,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听听这些愚蠢的凡人在说什么吧,听听这些亡灵的诅咒。
    “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明明是你救了他们,明明是你拿自己矜贵的血肉换回他们的贱命。
    “但他们一边享受着你的恩赐,还一边埋怨你。
    “他们在骂你是灾星小鬼,你难道不觉得很委屈吗,啊”
    “呃、呃呃呃”喉咙早被殷九离一剑切断,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他。
    “对就是这种眼神充满了恨意和狰狞”
    “命”声调愉悦,抚摸着他的脸颊说“因为认定你是错的,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你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还是错的。”
    像是被自己的精辟之言感动到,他说着说着开始仰天大笑
    “恨吧恨吧小鬼满身戾气这才是真实的你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模糊的身影就消失在火光里。
    正如他来时一般。
    身体被一片片撕碎,一口口吞噬,一寸寸焚为灰烬。
    好疼啊,疼得萧惩想哭。
    但他现在不想哭,他现在只想笑。
    对着虚影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血沫,他张着嘴无声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吧烧吧吞噬吧诅咒吧
    但是,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意识快要痛到消失时,远远的,混在人群中,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
    “不,不要诅咒他,不要诅咒他,要诅咒就诅咒我,诅咒我吧。
    “我是天生的容器,我,我比他更合适。
    “我愿意献出我的灵魂,我的躯壳,我愿意成为你们的傀儡,替你们重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这一步了,下章开启第二卷,不过,画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嗯,就酱
    s谢谢樂小天使的营养液感谢在20200328 23:48:4720200330 00: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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