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记载, 仪凤八年, 三月。这一日朝堂,一场没有硝烟的宫变, 已经发生。
    明德长帝卿的名字从这一日起, 频繁的出现在史官的笔下。褒贬不一, 却为裴家王朝之后的延续与繁荣,创下了牢固的基石。
    因为自这一日起,这样一位传奇性的男子,心中终是认识到, 朝堂的倾覆,不是靠辅佐一位软弱昏庸的帝王便能撑起。
    朝廷乱象, 本就有源头,倘若君不立, 即使他再如何努力, 这裴氏王朝亦维持不了多久。
    是以他将手中的大权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在合适的君主出现之前, 他替裴家守护着这最后一分尊荣。
    早朝风波暂定。
    保皇一脉虽对女皇微词颇多,但辅国长帝卿亲自把持朝政,女皇亲政暂缓。众人眼底的焦虑与失望多多少少得到安抚, 毕竟裴子渊即便只是一男子,以他之能,便依旧有回旋余地。
    与之相对立的士族权臣下了朝, 走路的步子都比往日轻快。
    女皇不得亲政, 对他们而言, 百利而无一害。
    长帝卿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但只要女皇无能,这朝廷便迟早还在他们把持之中。
    官员们各有各的心思,裴元绍与旌寰坠在众人身后,最后迈出的太和殿。
    两人的车架的停在偏侧殿。
    游廊之上,八角宫灯高悬在廊檐,随风摇晃。眼看着摇摇欲坠,却牢牢的高悬在檐角,任东西南北狂风肆谑。
    旌寰指着那宫灯,侧头问身侧红衣男子“殿下说那宫灯可是你今日处境”
    “我看不是。”裴元邵伸手,手指微弹,一颗玉珠从手中飞射出去,一把将宫灯悬挂的木角折断,宫灯从空中坠落,完好无损的落在廊沿铺垫的软垫之上。
    “不尽然,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裴元绍勾唇,对旌寰鼓掌笑道
    “王君心思缜密,今日早朝这一出戏,当真绝妙,您废心思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不过手段太过阴损。当年你背后使计,令虞太夫对子爵生出嫉恨之心,暗害他不贞不洁。迫的贾府退出朝廷,已是恶毒。万没料想,害了一次还不够,还有第二次当真以为贾太傅查不出是你所为文武百官不疑有它”
    旌寰迎着他的视线,颇为有趣的觑了他一眼,故作冤枉道“殿下因何觉得是微臣所为您派眼线守在帝君身边,尚不知今早变故。微臣人微言轻,被你严防死守,岂能插手乾清宫内之事”
    “不难猜,倘若你与虞太夫联手,在五妹宫内神不知鬼不觉塞一人,并不难。虞太夫想要户部尚书的位置,而旌主所想嗯,本殿猜猜,江山美人还是她”
    裴元绍眯着眼“说来奇怪,昨日本殿将将与皇妹在御花园流露出想要交出兵符的意思,嫁给今年殿试状元。今日五妹就干下了这等蠢事,迫的本殿不得清闲事出反常必有妖。许是昨日御花园那十只鹦鹉,被人的通风报信呢”
    裴元绍理了理春风拂乱的额发,笑意不达眼底“畜生就是畜生,只能干些不为人伦道理之事儿”
    旌寰眯着眼,双手抱胸,不置可否。
    裴元绍翘唇,眼尾上挑,问道“本殿尚有一疑问还需旌主解惑。子爵未死之事想必瞒得过天下人,却是瞒不过旌主的眼睛。他这些年随贾师定居岭南,隐姓埋名,旌主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千里迢迢掳来上京”
    旌寰眼底滑过一抹流光,她“啪啪啪”鼓掌,似笑非笑道“世人俱说殿下足智多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只可惜,殿下是比常人聪慧,可这心不狠猜不透本王本不打算动贾子爵,可是无奈他非要上京,上京也便罢,他对本王看上的女人有了兴趣。殿下知道的,本王眼底容不得沙子,她身边的人,皆是要除去的”
    她顿了顿,浅蓝色的眼中的暗含的杀意,直直的迎上裴元绍的眼睛,忽的咧嘴,森然的笑道“他是你也是他是她的小师弟啊殿下该谢我才是”
    裴元邵愣在原地,小师弟,是子爵
    眼底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旌寰走至廊角,将八角宫灯捡起,挂在另一侧的宫檐之上,背手意味深长道“宫灯照明,微臣以为它应是挂在高处的好,生而为灯,想要落地而安,便只有灯灭的下场。殿下,你说可是这个理儿”
    裴元邵倏然勾唇,阳光下,一双墨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他向前两步,走至旌寰近前,唇顿在他耳侧,低声问“旌主,你在怕嗯”
    身侧之人眼底忽的滑过一抹恼意。
    裴元绍唇角的笑容咧的更开,他低声道“啧啧啧别生气你等女子经常皱眉,容易有长褶皱。旌主本就是女儿身份,没男儿的优势,倘若面容再丑上几分,想让妻主多看你一眼,怕亦是难上加难”
    旌寰面色微沉,声音从牙缝内蹦出“妻主殿下何必逞口舌之快。娶她你如今的处境可还能娶她她乃贾师高徒,皇家毁了贾师二个儿子已是令天下学子寒心。如今你若嫁她,便是自毁根基,令文人学子口伐笔诛。更甚害她与你一并承担天下骂名。殿下不蠢,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你今日朝堂之上纵横捭阖揽下滔天权势,便已是做了抉择,与她形同陌路,否则这天下苍生、黎明百姓,还有她你拿什么与我争”
    天气放晴,阳光透过廊檐落在裴元绍的白如脂玉的脸上,每一处五官皆是无可挑剔,落在人眼底便是浓妆墨彩的一笔。
    他倏然放肆的笑出声“嗯得亏旌主布的这盘绝妙棋局。迫的本殿不得不亲自揽政。可是她依旧是本殿的妻主啊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亦是即使无法宣之于众。她允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旌主,不知有一句话,本殿当不当与你讲,你即使杀光天下男子,她若不喜欢你,亦不会喜欢,强求不得。”
    旌寰一双手拢在袖口,拳头紧紧的捏着,指甲印在白皙的手掌心落下五个深深的印痕。
    尽管气的浑身哆嗦,他面上却也不显。
    裴元绍素来牙尖嘴利,却大抵不过是一介凡人,即使逞口舌之快,也无法更改天下江山棋局。
    明行女皇不堪大用,亲政无望。
    此番强要了贾府“二子”,与天下文人、文武百官为敌。
    她往后想要亲政只会阻碍重重,主子废了,直裴元绍一人撑起来有何用一介男儿身,权势滔天,便有“男代女兴”之嫌。
    朝廷由一男子把持,终会乱。
    旌寰眸中厉色一闪而逝,怪不了别人,怪只怪这裴家女儿,昏庸无能,难以撑得起九五之尊之位。
    他斜睨了一眼身侧的殿下,懒于与他多费口舌。
    快步走出廊口,竟是再也不愿看上他一眼。
    他们情魔一族,素来不看将死之人。
    朱雀街,越鼓巷,贾府。
    正堂。
    贾子云背着手,来回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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