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上车时还一瘸一拐的,进了薛府大门,立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衣袖带风,用折扇遮着半边脸,一副神秘又潇洒的气派。

    等到了住处,门一关,隔绝了外面那些好奇的眼睛,俞清扔开折扇,露出个乌青的眼圈,黑着脸瘫坐下来。

    “这厮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重,小爷骨头都要散架了。十一啊,来给为师按按肩。”

    裴玉应声,毫不犹豫地做起了苦力,其熟练程度可见不知做了多少次。

    俞清心满意足地长舒口气,微微阖上了眼。

    “三年未见,十一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裴玉笑道,“老师也是,身手依旧。”

    俞清乌青的眼底一疼,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十一也会打趣为师了,没办法,我和他不对盘,谁也看谁不顺眼。”

    裴玉不置可否,不再多说。仔细想来,追溯到初见之日,两人便闹了一通,此后见面必要互掐,简直没有一刻停歇。一旦对上了,一个不顾礼仪,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一个不知轻重,拳打脚踢地往对方身上招呼,往往总是两败俱伤了才肯休战。

    兴许真有人天生气场不合

    裴玉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俞清睁开一只眼,悄悄往上瞄了一眼,清了清嗓道“十一是不是想问,为师是怎么被贬来十三州的其实也没什么,薛构那厮肯定遮遮掩掩的当丢人事,为师不然。”

    俞清拿起折扇敲了敲桌案,示意裴玉站到他跟前来。

    “圣上将你软禁在侯府三年,家宴中又莫名其妙突然封侯封地,宫中知情人多说那是圣上醉酒之言,实际上醉不醉的除了本人谁知道呢自你去往十三州,我一直在上书请求圣上拟写圣旨,只是前些日子才知道,薛构送上来的折子全被扣下了。”

    “我想着这样收效甚微,时间一久不真成流放了又看见了你折子十一,为师知道你,若不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你断不会向上递折子,还是请一道封侯圣旨的折子。”

    “所以呢,为师便集结了几位平日关系不错的文臣,一同向圣上请旨。本来嘛,这金口玉言的事,迟早要拟旨的,我们去进言,也不过只是提前些罢了,圣上哪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怪就怪”俞清长叹口气,“啪”地一声将折扇拍进了手心里,懊恼道,“万万没想到为师人缘竟这般好”

    裴玉“”

    “与我交好的文臣便也罢了,甚至连几个老古老臣都前来进言,简直一呼百应你也知道那些老臣的说辞一向不太委婉,圣上没面子了,带头的是我,不罚我罚谁”

    俞清懊恼地真情实感,裴玉一时无语凝噎,半晌才愧疚道,“是我连累老师了。”

    “谈不上,虽不知侯爷心中所想,但自我成为你的老师那日,我们师生已是一心,应当同去同归。”

    裴玉微笑道“我自然也”

    只这笑还未完全蔓延开来,便见俞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不过不是我说,圣上可真够损的。”

    “我一个文官,贬什么不好,就是那知县府的县丞也比监工强多了。也罢,薛构那厮还是吏长呢,看大门的,比我好不到哪去,哈哈哈哈哈哈”

    一放肆笑起来,又牵到了脸上的淤青,俞清倒吸口冷气,改成了十分反派气场的“哼哼哼”闷笑。

    “你这封号也是,老侯爷的义勇忠,薛国公的廉,皆是取自对人品和功勋的夸赞之词,到你这里可好,哪有取用坊间对你外貌的八字传言当封号的,圣上侮辱人的手段越发高明了。”

    裴玉轻咳一声,“一半归功老师。”

    俞清一愣,想起那所谓的八字传言正是出自他口,当下有些挂不住,正想胡扯两句错开话题,便听得轻轻的扣门声。

    “阿琮吗进来吧。”

    来人正是杜琮,不大点人费力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瓶瓶罐罐的伤药和两碟点心。

    俞清一愣,不可置信道,“连孩子都要压榨,薛构这小王八”

    杜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裴玉右手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老师,这是我在信里提过的,杜明决之子杜琮。”

    “来,阿琮,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琮安书院学政,俞先生。”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俞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正尴尬地端起茶杯润润嗓,便见杜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咣咣”嗑了两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见过师祖”

    俞清一口茶喷了出来“嗯”

    裴玉忍笑,“杜先生是琮安书院的学子,也是阿琮的老师,于情于理,称呼一声师祖也没错吧”

    “怎么没错大错特错”俞清缓了缓,心情复杂道,“看这孩子年龄,他父亲读书时琮安学政应当是上一位,就算是,教课的也是我的同僚师兄弟们”

    杜琮俊俏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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