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兵马革裹尸死在战场是最好的归宿总比立国之后你再向他们亮剑动手要好莫忘了先帝变法,朝廷供养老人的拨款决总是无法削减,成了一个大难题羽渊不是昭人,负担不起「人人老有所养」的巨额开支”

    “身为女帝,未来战后的修缮安抚工作已颇耗费心神,你又怎能有人力和财力解决这些老人的归宿到那时候你又准备如何寻个由头大肆杀人吗强撑着发放养老款项你要想缔造一个盛世,前二十年绝不能再有任何动荡不安”

    “我鹿闲英捧出来的帝王,羽渊神朝大一统的第一位君主,必须声名不损,四海归心”

    他的话狠毒而洞彻,字字句句,无可辩驳。

    “这么说来,反倒是老朽的错了,老朽不敢拖累帝师和神朝,先行一步。”旁边,白发如雪的老兵平静地听完,毫不犹豫地反手割了脖子。

    头颅倒飞出去,双目圆睁,犹带着下手的果决狠意,却无怨怼。

    血溅起三尺高,过了许久,才滴落在他们身上,两人都震了一下。

    半晌,鹿闲英弯下腰,挥剑的力道很疾,动作却很精细,飞快地挖出老兵的眼,放置进了剑柄后的暗格。

    他漠然道 “注定不能活到那一日的话,至少也要留一双眼,看看盛世长宁到底是什么样子。”

    “”重阑咬了咬牙,内心极度煎熬交战,宛如狂风暴雨大作,却到底没能说出一个字。

    思绪如流,她想起变法失败后,世家逼宫,先帝在如荼箭雨中孤身走出了重楼;想起从前转徙市井时见过的哀鸿遍野;想起羽渊大一统的绝世荣光,如今就在触手可及的高处。

    “朕受教了”,她最终挪开刀,身形一闪,加入了一面倒的屠杀队伍。

    尸骸枕藉,街巷皆满,在滔天的水流中生生堆出了一条路。

    羽渊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最终拿下了淮洛城。

    淮洛灭亡后,昭人再无余力抵抗,所有残兵在半月之内被尽数剿灭,羽渊诸位高手随之调转剑锋,于落叶海边彻底诛灭魔神初九。

    战争中始终游离在外的茗柯君匆匆赶来,完成了至关重要的最后一击。

    这二十六年渊神朝大一统的战争,被称为蕙风之战

    只因鹿闲英和重阑每攻占一座城池,顾忌人口有三百倍之多的昭人猖獗反扑,下令凡有武装力量的昭军都不留活口,尽数用一种气味奇特、有如兰芳的化骨水消去,簌簌淌入大地,渺无痕迹。

    以至于到了战争落幕的雍熙元年,天日渐暖,整片青曜大陆都萦绕飘散着化骨水的味道,熏人欲醉的蕙风,裹挟着从骸骨上长出的阴柳絮,荡尽晚香轻烟。

    这缕蕙风,从幽冥炼狱刮过来,吹起人性之中阴暗面纠缠挣扎的力量,能让天幕倾倒,世间永不见光明熠熠。

    “殷先生”燕辞舟低低的唤声像一柄剑,不锋利却见血,猝然划开了今昔之分,“这个致死的「穿云裂石符」只能用一次吗”

    殷彻暮思绪回笼,无声地叹了口气,按住心口“当然了死亡和感情是平等的东西,有人终此一生只能爱上一个人,难道还能死两回么”

    被他的眼神刺痛,燕辞舟忽然无言以对。

    殷彻暮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招手让塔米克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和冉犀。”

    塔米克乖顺地低着头,得令手指卡入,生生挖开了自己的胸腔。

    冰冷而熨贴的钢筋铁骨根根林立分明,如同琴弦,居中五根形状全然不同,每一样都在模拟一件兵器神鞭浣酒红、快刀苍烟、残镜鹤梦疑、法杖一心

    “秋水”燕辞舟霍地站起,失声惊呼。

    随着他微一招手,塔米克的铁骨如同有所感应,凌空飞来,在掌心飞速地凝结成一柄满是锈蚀的长剑,斑斑如藓花古血。

    那是命中注定属于他的神兵。

    虽然是仿制的,但已经足够逼真。

    他用赞叹的眸光一寸一寸拂过剑锋,心倏地一跃,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仿佛缺月合上了另一片婵娟,得以圆满了“之前总觉得差了什么,果然只有手握秋水,七不剑法才是完整的。”

    旁边,冉犀抱着凝聚出来的浣酒红蹦蹦跳跳,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忽而毫无预兆地出手,与他隔空如霹雳般过招。

    “待月池台空逝水,惊鸿过后销离恨”燕辞舟曼声念出一句完整的剑诀,横剑当胸,剑影如浩荡潇湘。

    冉犀反应亦很快,绯色长鞭幻化如电旗飞舞,一时间,只见光影纵横交错,翻空吹浪。

    两人接连从窗口飞身跃了出去“这里施展不开,到外头再行来过”

    “嘻嘻”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怕你吗

    殷彻暮凝视着他们的背影隐没不见,眼底仿佛浮现出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公子”,塔米克给自己安上新骨头,在机括运转的咔咔声中,胸前穿针引线般飞速合拢。他犹犹豫豫,“要和他们说清楚吗你提前准备好兵刃,是因为知道隔世再度相见,就注定是刀剑相向之日”

    公子又问心有愧,是以甘愿奉上兵刃、生受一剑。

    “罢了”,殷彻暮却垂眉看着案上一茎灯花,仿佛在试图说服自己一样,轻声说,“他们什么都忘了,往事何须重提。”

    就让我再残喘片刻。

    “公子,你”塔米克却忽然打了个冷颤,欲言又止。

    此刻,公子给他的感觉居然是空无一物的,仿佛握了一掌冰在日光下,仔细去看,都是虚无。

    他心一紧,立刻暗中调转却邪剑锋,削了自己一剑,哀哀叫唤起来“公子我头痛,装翅膀的脊椎也痛,你快来帮我看看,怕是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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