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歌烧一退,便是无大碍了, 太医每日与她肩上来换次药, 各宫也抽空备了些礼来看过她, 连杨泽的礼也着人送到了, 皇帝说要赏她, 问她要甚么, 她点了一堆的糕点, 午后阳光正好时,端着个盘子, 裹得严严实实坐太阳底下, 左手吃着糕点, 右手攒着把黄豆抛着喂锦鸡, 眼神不住往院门那处瞟, 似是日日在等人一般。
    那红腹锦鸡想来在前一任主子家里被养得也是颇尽心,眼神虽机敏, 却一点儿不怕人,谁与它丢了食它都吃, 满院子旁若无人地拍着翅膀飞, “咻”一声, 常似一道耀日艳霞挂在半空晃过。
    初七,女娲造人日,不远门,不走亲,不访友。
    霍长歌午后小憩起身, 又让盈袖裹得似个粽子,扶着往院中太阳底下坐了,她正嚼着糕点喂锦鸡,谢昭宁与连璋来了。
    她浑身些微一振,不由便坐直了,大睁着双杏眸一瞬不瞬凝着谢昭宁着一身水蓝的身影越来越近,险些就要笑出来,倏然,她带了笑意的眼珠一转,霎时就敛了那一副殷殷切切的模样,眸光偏开些许,照旧一本正经喂她的鸡,并不直视与他,却觉他每一步都似踏在她心上一般。
    盈袖正在院中洒扫,见状远远与两位殿下行了礼,寻了借口,抿唇一笑,将南烟与其他宫女赶紧支开了。
    等谢昭宁人终于到了跟前,霍长歌垂眸瞅着他衣袍下摆,憋着一抹笑意,糕点也不吃了,只继续朝那锦鸡丢黄豆,左一颗、右一颗,那锦鸡也跳着脚跟她玩,来回蹦蹦跶跶啄食吃。
    一大一小像两朵灿若艳霞的红云似的,远远瞧着,倒怪好看的。
    “可好些了”谢昭宁见她不抬头,只觉她兴致不大高的模样,温声道,“累了”
    霍长歌闻见他声音,这才缓缓扬头看着他,夸张地叹出老长一口气,拖长了尾音,眼底裹着笑意,面上却一副为难的神情“可总算等到二哥哥与三哥哥也来看我了”
    她话音未落,连璋一副牙疼似的模样,嘴角一抽,谢昭宁一对白玉般的耳尖已是红了,只觉她今日的语气似乎怪怪的,让她说得正有些不好意思,便听她下一刻续道“我还想着,三哥哥送来的这只鸡已让我喂胖一圈了,该到宰杀的时候了,三哥哥不来,我也不好问你是想红烧还是清蒸。按我这伤势吧,该是炖了喝汤最滋补,我正打算喂完这一回,让人拿去厨房给炖了,留一只腿送去你宫中。可你现在既然已来了”
    她话音一顿,眼神一亮,神情陡转喜悦道,“三哥哥,你说说,你想怎么吃了它”
    连璋“”
    谢昭宁“”
    她左一句清蒸,右一句红烧,谢昭宁活生生让霍长歌给说愣了,脱口便道“不是”
    他那一瞬,只当是自己会错了意,原霍长歌不是想养一只红腹锦鸡来看看,她竟然是想吃吃
    “吃不得”谢昭宁一双凤眸都瞪圆了,哪里还有往日那云淡风轻模样,登时急道,“我原是买来,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霍长歌故作茫然神色问。
    “以为”谢昭宁话一出口,便连脸都莫名红了个透,眼下那颗小痣越发殷红得一颤,他硬生生将“你想要”那三个字压下去,顿了一顿复又压着嗓音,缓了缓情绪,避重就轻,好声好气温声劝她说,“真吃不得,我问它主子买它时,就答应了人家不是杀了吃肉的。这锦鸡原才从猎户手中逃过一劫,怎能”
    他欲言又止一瞬,眼神纠结,显是对着霍长歌说不出后面的重话来。
    霍长歌却逗弄老实人逗弄出了乐趣,面上仍是顶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故意在他说“肉”时,小声吸溜了一下,舌尖一探,舔了舔唇角,似是他一席话起了反效果,让他给说饿了。
    连璋“”
    谢昭宁“”
    谢昭宁抿唇觑着霍长歌那一副跃跃欲试、铁了心就想宰杀吃肉的样子,无奈担忧叹一声,只苦口婆心不住劝她道“这是在深山里生长的,原不及宫里养的家禽吃着干净,莫吃了,你、你如今自个儿身子也虚着,就别小心吃出了瘟病来,得不偿失。我待会儿让人给你炖盅人参鸡汤,可好”
    霍长歌偏头看他,做出一副正在纠结与权衡的姿态,神色摇摆为难。
    谢昭宁该说的已全说了,手足无措地立在她面前,再不知该要做些什么了,只心情复杂地垂眸盯着她脚下那只仍不知自个儿寿命将近、不住扑棱着翅膀贴地低飞的锦鸡。
    “我答应了人家的,”谢昭宁见霍长歌始终不退让,对她虽有歉意,却坚持道,“若你执意要吃它,那我只能将它物归原主了。”
    他说完便要弯腰去抱那锦鸡,霍长歌赶紧出声拦他“诶”
    见他如此认真,霍长歌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登时笑得前仰后合,笑声清脆悦耳满是欢喜的味道。
    谢昭宁闻声一怔,抬眸茫然只一瞬,便晓得自个儿是让她戏耍了,不及反应,便见她笑得身子一颤,又倏然小脸一皱“嘶”一声,抬了右手就去捂左肩。
    她手一松劲儿,豆子“哗啦”一下掉一地,那锦鸡似顶了黄金羽冠的头闻声一动,扑打着翅膀“咻”一下扭头,朝着她脚下又飞回来,低头啄食。
    “怎么了伤口还疼”谢昭宁见状吓一跳,也顾不及着恼,赶紧撩了大氅蹲下,扬了头紧张望着霍长歌,却见她痛苦表情憋过一瞬,突然又笑了,眉目弯折如月。
    “有点儿痒。”霍长歌凝着他双眸,故作一本正经得轻声说,“好像开始长伤口了。”
    谢昭宁“”
    “你呀,”晓得又是被她耍一回,谢昭宁啼笑皆非,却是也生不起她气,手撑着膝头又站起来,只轻斥她一声,“伤着也不消停。”
    霍长歌歪着头冲他笑,一对杏眸亮晶晶的,似是碎了一把璀璨星光在里面似的,低声嗔他一句“三哥哥送我的东西,我得好好留着,哪能吃呢呆子哥哥,说什么你都信。”
    她这话说得莫名小女儿家姿态十足,一直面无表情垂手立在一旁看戏的连璋眼神倏然一闪,表情撺掇又危险地瞥了她一眼。
    “既是无事了就好,”谢昭宁让她调笑似的一语惹得脸颊隐隐又染上一层薄红,偏头清咳一声,“既是如此,那、那你便好生歇着吧,我们走啦”
    “诶,”他一动,霍长歌又喊他,心下是当真舍不得他走,谢昭宁回头,就听她又寻了话头试探悄声问一句,“听宫里人说,前些日子行刺那事儿,是前朝人干的”
    谢昭宁转头觑了眼连璋,这才与她应了一声“嗯。”
    “那他们手臂上那个,”霍长歌右手一抬,比着自己左臂,故作疑惑道,“是什么意思”
    “你瞧见了”谢昭宁惊诧一瞬。
    霍长歌点头,抬眸悄声说“鸦青色的火焰。”
    “是前朝皇族的徽印。”谢昭宁轻声回她,又多嘱咐她一声,语焉不详含混提点她,“好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有我和二哥呢,莫在陛下跟前多提前朝,尤其年初这段时日。”
    年初
    霍长歌眼里转过一抹疑惑,却只不动声色“哦”了一声,眼见他又要走,抬手一揪他大氅下摆,担忧问他“那这事儿,可连累你与二哥哥受罚了”
    谢昭宁闻言一怔,眸光闪躲一瞬“没有,放心吧。”
    “那”见他那模样,霍长歌便晓得他在说谎话,显然是受了罚也不愿说,她心里抽着似地疼了一疼,却也无法,只茬了话头并不拆穿他,指着脚边那只贪吃锦鸡又问他,“它原可是有名字的唤什么”
    “原主子没给它起名字,你想叫它什么”谢昭宁温润一笑,“你起吧。”
    “我不会,我又不大爱念书,要我说,那就叫它小红了。”霍长歌杏眸一眨,故作一副为难的表情,“太俗了,我可怕它不乐意呢。”
    谢昭宁闻言轻笑一声,沉吟一瞬道“就叫红云吧,不雅不俗的,瞧着像。”
    霍长歌点头“好。”
    他说完转身招呼连璋一起走,却见连璋头也不抬,轻抿了唇,盯着那锦鸡似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古怪又严肃,霍长歌一个激灵,下意识便觉他没怀好意,护犊心顿起,赶紧拿脚把那锦鸡往椅子下面一布拉,挡住了。
    连璋“”
    什么毛病连璋回过神来一愣,“唰”一下就青了脸,合着当他要抢她鸡呢谁稀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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