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瘟疫,染病者六成,向你救援,你却一句以大局为重,下令封城北狄趁势攻来,城里老弱病残无力守城,向你求援”
    霍长歌一句一顿厉声诘问“你竟命谢昭宁与连璋故意拖慢援军拖至我父战死你当谢昭宁以一己之力扛了你所有罪名,甘愿日日受我折辱,我便当真能忘记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吗”
    “不过一个皇权不过一个皇权”霍长歌字字带血,“你要这些年来,民心系于镇北王府一身的北疆城民十几万城民为你莫须有的疑心为你的狗屁皇权陪葬”
    “连凤举”霍长歌嗓音骤然拔高,又缓过一声,咬牙切齿瞪着他,沉声道,“你该死。”
    “”晋帝静默受完一番言辞拷问,眼瞳已渐涣散,虚虚凝着她一双盈泪杏眸,倏然笑得似个慈爱的长辈般,干枯皱巴的手竭力抬起摸了摸她的头,另一手握住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将那柄剑越发往心脏间狠狠捅下去,“好孩子,手莫抖。”
    他道“莫恨了,你已为父报了仇。”
    “陛下”大晋众人见状哀痛大喊,于残余火焰中,齐齐跪下。
    “父皇”
    连璋眼睁睁瞧着晋帝头一歪,整个人无力扑靠在霍长歌身上,阖了双目。
    霍长歌向后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扶住晋帝,眼泪怔怔往下一落,倏然大笑出声。
    “大晋皇帝已死大晋皇帝已死,哈哈哈哈”被禁军压着跪下,未死绝的前朝移民见状凄厉笑出泪来,“公主,大晋皇帝也已死啦”
    “公主你看到了嘛”
    至此,前尘恩怨已了。
    霍长歌于“铿锵”刀兵声中,打回忆里走过一遭,再抬眸,望着眼前又是一副与前世相似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微恍惚。
    戏台已塌,座椅翻倒,前朝遗族与禁军悍勇厮杀,不住有人重伤倒地,有人惊声尖叫,暖笼倾翻,火炭铺洒一地,到处跳动着不熄的火簇,院中犹如炼狱火场。
    她斜斜望着前方晋帝,禁不住便想,若他今日死在这里,北疆日后,可能得一线生机太子登基,又会如何对待她功高盖主的爹皇权之下,她该信谁
    可晋帝若今日死在这里
    霍长歌长睫轻眨,眸光透过人缝间,只凝着护在晋帝身前,已解下大氅只着薄薄深衣,在人群中竭力拼砍刀已豁口,却似一道巍峨高山挺立在前、一步不退的谢昭宁,她心上一颤,谢昭宁又该如何失职失察,竟任由前朝遗族蒙混入宫行刺,他可还会自戕谢罪
    霍长歌眼里此时再无其他,只谢昭宁一道薄蓝身影晃动在火光之中。
    陡然,有人分持一对子母剑,于谢昭宁背后斜刺而来,他闻声侧身格挡,避开后心要害,冷不防手臂却挨一剑,衣袖登时裂开,一道血线呲出,连珍“啊”一声惊慌惨叫,霍长歌眼前一花,双手收紧握拳,竟觉胸口莫名剧透难当,呼吸一瞬不畅。
    她前世为刺杀晋帝之时,谢昭宁不得出现护驾,于他出征归来回转大营的路上,着人放了冷箭,致他重伤,她那时亲眼见着他让人抬回府上养伤,还有心思趁他昏迷窃他虎符拿去私刻,却也不曾如此痛过。
    霍长歌手在胸前捂过一瞬,却是有些明白了,垂眸轻笑一声,再抬眼,眼神骤然凌冽清亮。
    前世欠你的,她想,从今日起,我慢慢还。
    霍长歌倏然腾身而起,踩过椅背翻身于空中一跃,大氅翻飞,在晋帝与瑟缩在他臂间的皇后身前轻巧落下,似一只羽翅红艳浴火的鸟。
    皇帝眼神一亮,蹙眉微怔一瞬,皇后也是愕然愣了,愈发抱得皇帝手臂紧了,颤着嗓子轻喊了一声“长歌。”
    霍长歌却只当未闻见,猝不及防出手,抬手一扣使子母剑那人手腕,向外使力弯折,听得那人“啊”一声凄惨嚎叫,夺他子剑,再抬脚将其踹出老远,解了谢昭宁身后危机。
    谢昭宁身侧一空,余光一瞥见是她,竟禁不住厉声道“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霍长歌只凭一把子剑,转在腕间当匕首,矮身往他侧前方滑去,抬手狠辣往一人颈间一抹,那人眼珠一突,手上长刀掉落,捂着脖子哀嚎一声倒地。
    她身后,连珍也是凄厉惨叫一声,似是被她吓到了。
    “换刀”霍长歌脚尖一挑,将那长刀踢飞,凌空送去与谢昭宁,还不忘扭头对他笑上一笑,俏生生道,“三哥哥不必担心,我原也不需被人护在身后,我生来也是要保家卫国的,不劳三哥哥记挂生死。”
    她那嗓音清亮悦耳,与刀兵铁甲哀嚎声中,听来尤其清脆,皇帝眸光一闪,竟不由抿了抿唇,便连侧旁连璋也闻声略一侧眸。
    谢昭宁闻言一怔,抬臂于半空之中接过新刀,将身前围困三人当胸砍倒,眼瞅着霍长歌竟仗着个头娇小、身法灵活,往刺客来处蹿了过去。
    “你回来”谢昭宁惊出一身冷汗,想拦她又腾不出身去,眼瞅着四面八方全是前仆后继的刺客与刀光剑影。
    那些人武艺高绝,下手狠辣悍勇,攻守配合相当精妙,棘手得很。
    这院子里外守备已尽数出动,院外禁军增援却还未见,谢昭宁与连璋左右护在皇帝身前寸步不敢后退,已是杀至乏力,身上带伤,浑身浴血,再不见往日闲雅端方模样。
    霍长歌瞅准距离,又连杀几人,短暂清出一小块空地来,停在谢昭宁身前一处站定不动,左手一动正要撩开大氅,突听一声破空响动,她抬眸,见竟有大汉扛了那关公大刀朝她当头砸下。
    霍长歌见状单手举着子剑“当”一声与他刀刃相拼,挡住那刀下坠之势,只她如今年岁尚小,力道不足,只挡过一息便觉手臂微酸颤抖,她余光瞥见身前又有敌人要来,果断撤刀侧身避过要害,拿左肩主动去接那刀刃落势,“噗”一声,锋利刀刃撕裂厚重大氅,切开她肩头皮肉,卡在骨头上再动弹不得。
    持刀大汉愕然低头,见霍长歌竟借由侧身之机,缩短俩人间距,右手一剑捅穿他前胸,他胸口登时喷出鲜血,溅了霍长歌一脸。
    “霍长歌”谢昭宁抬眸觑见,惊骇喊她。
    霍长歌面无表情松开剑柄,就势一脚再当胸将那大汉踹飞出去,耳廓一动,听见谢昭宁张慌间喊了她名姓一回,顶着脸颊上一串艳似铃兰的血迹,背对他温软一笑,柳眉杏目弯折似月。
    霍长歌眼瞅着周遭刺客持剑冲来,淡然无惧,拔下左肩大刀随手一扔,右手撩开大氅,利落抽下腰间赤金腰绳,握住一端,抬手运力一抖,那腰绳韧性极强、材质奇特,受力之下竟凭空长出三倍长度来,倏然变成一副长鞭,“啪”一声响,悍然撕开她身前虚空。
    霍长歌右臂抬至半空,长鞭抡圆挥出,鞭影翻飞如千万条赤蛇漫天飞舞,再“啪”一声,抽得所到之处地板崩裂、砂石纷飞、刺客满地翻滚哀嚎,再上不得前去滋扰皇亲一族,她稳稳护住身前两丈距离,竟似有一夫当关之姿。
    谢昭宁于刀光之中,怔然望着竟替众人阻了敌人来势的娇小背影,艳红裙摆似一团在风中摇曳不熄的火,他手上迅疾清了余下残兵,一时间,似是有些痴了。
    院落外,终于传来兵甲相撞的清脆声响,禁军已至,瞬间进入园内,扭转战局。
    一刻钟后,尘埃落地,禁军步兵压着残余刺客跪在院中,听候皇帝发落。
    霍长歌抬臂收了长鞭在手,一转身,额上带汗,脸色微见苍白,远远冲众人虚弱笑了一笑,如释重负,身子一颤,摇摇欲坠。
    连珍惊魂为甫、娇声急喘,连璋抿唇不语、眼底幽深,谢昭宁却下意识往前一步,便见她果然侧身就要摔倒下去,他疾冲上前,不顾手臂伤势,将她堪堪接在臂弯之中护着,温柔清澈的眼底可见疼惜之意,静静觑着她,嘴唇轻颤,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谢啦,三哥哥。”霍长歌躺他怀中,长睫轻眨,与他甜甜笑出一对梨涡来,又挣扎仰头,直冲皇帝,有气无力得只做出个口型,便两眼一闭,偏头晕死过去。
    “霍长歌”谢昭宁扶着她肩头跪在地上,手上濡湿温热一片,沾的全是她肩上鲜血,嗓音禁不住颤抖,不住轻晃她唤道,“郡主郡主醒醒”
    晋帝就那样毫发无伤得立在原地,默然眺着晨起揪着耳朵喊叫打耳洞好疼好疼的小姑娘,顶着入骨的伤,半身浴血,不哭不闹,躺在地上笑着喊他
    “皇帝伯伯。”
    “大郎”他那一瞬,似又看见年轻时的霍玄于乱军之中手持长剑挡他身前,朗声笑着道,“无惧,有霍玄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此章下章持续高能,请务必提前捂好心脏,前世霍长歌与谢昭宁之间的最后一把刀即将来袭,真的是最后一把,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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