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不远。怎么了”
“待我去坐坐,我有点冷得不行了。”
陈彻鼻间笑息阵阵,扣紧她的手去找车。
侧门一开,徐嘉忙不迭投奔温暖。陈彻干脆就立在门边,一手把着门沿,一手抓出车上随带的小毯搭在她腿上。
二人气息离得过近,好像是她借他的口呼吸。
“突然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彻浮浮眉,打趣地看她。实际上那个礼袋早在刚刚就进了他眼底,刻意不戳穿,要徐嘉自告奋勇。他略略低头,影子落她身上仿佛烙印。
徐嘉深深呼吸,“给你补个礼物吧。”
袋子由怀里缓缓拿出,硬纸壳特有的轻响,她抿抿唇又道“省得某人日后又记仇。”
陈彻愣一霎,随即畅怀地笑。
“是怕我记仇,还是你自己想补啊”他揪下方巾拭掉她手上的雨渍,“小嘉嘉,做人诚信为上。”
徐嘉冷他一眼。
搁在门上的手下滑,和另一只并用拆开了袋子内的礼盒。
陈彻看到表的瞬间,是有那么些惊酲难言。
“多少钱”他仰面凝视她。
“不贵,”徐嘉神情轻松,“不算什么好表。”
又恐他狐疑,她补道“真的便宜,跟我的奖学金比起来不值一提。”
小姑娘浑身大义凛然的模样。
陈彻被逗出笑声,甚至想俯首撷她的说话间翕动的双唇。
“几千”
“唉有什么好问的,你戴上吧。”
一面说,徐嘉一面抬手把表拿出托撑,目光示意他摘掉原表。
陈彻于是老老实实照做,又撸起袖口几寸,袒露出光洁的手腕。
她吸吸冻僵的鼻头,低头动作细致地为他戴上并扣妥。
“觉得怎样”
徐嘉堪堪把头一昂,就任猝然挨近的人夺了所有的口息。
陈彻体温蹭摩着她,浅淡的烟草味也蹭摩着她。
她不由阖上了眼睛,同时听他在分离的间隙道
“觉得,很喜欢。”
这三个字形同一把钥匙,毫不费力打开了徐嘉心头锈蚀已久的锁。
因而之后他们坐在车里聊了半晌,她终于愿意向他敞开一点心扉的门缝。
“我忽然想,一刹那的快乐也是快乐,”徐嘉偏过身注视他,面色端正,“而且你最近确实表现不错。”
陈彻包住她身畔五指不安分的手,谄笑,“怎么个不错你给好好说说,让我也感受一下被夸的快乐。”
“那还是不说了,免得你虚骄恃气。”
徐嘉音调矜持,而嘴角攀出了微不可察的笑。
弧度尽头有个浅窝。
陈彻斜觑片刻,感到自己的心在那里掉落。
他单刀直入,“所以,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徐嘉淡哼一声,低不可闻道“现在是可以留以后说不好。我说过了,一刹那的快乐也是快乐,以后的结局没准还是你和别人结婚,我和别人结婚生”
一句话半截出土,后半截没能说下去。
陈彻动作是真的迅速,手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徐嘉惶惶回神,看近在咫尺的总是那么清明的双眼,听他略显匆忙的呼吸,以及他料事如神的那两句
“徐嘉你有没有听过似是故人来”
“里面有句歌词,但凡未得到,总是最登对”
路敬文一事闹得网络甚嚣尘上。
起初只是他咽不下一口气想讨要个说法,却不料学术圈里的风气总是网民关注的热门,又加上平医近两年祸事实在太多,故而此事已惊动了教育部和媒体。
事情闹得有多重呢
重到平城医科大学学风腐败的热门在微博居高半月不下,连吕陶风的底细都被网友扒了个朝天。分明离期末还远,平医各班辅导员已令学生签了数张考试诚信书,亡羊补牢般想要证明些什么。
徐嘉思前想后,最终拒绝了丁母的请求。
二人最终不欢而散,也就此,成了丁母去找路敬文当盟军的导火索。
三月结束,徐嘉于傍晚乘车赴省立探望徐大为。
他肌酐已然降至正常范围,手术排在两天后进行。
意识也恢复清醒,能含笑看她为自己削苹果,时不时掺两个数学题,说是要考考她的心算能力。
苹果皮在刀就要收尾时断了,断得很可惜。
徐嘉切下一小块喂到他嘴边,犹犹豫豫道“爸,我可能遇到一个人了,想要跟他在一起。”
“嗯真的假的”徐大为嚼着,声线些许沙哑,“什么臭小子回头带来给我看看。”
“你先保密啊,我是趁老妈不在才说的。暂时不想让她知道。”
“为啥”
“我估计,那个人她大概不会太喜欢。”
徐大为笑得胸口反馈混浊的鸣音,“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又不是她跟人谈恋爱。她那么爱越俎代庖,难不成以后婚都替你结啊”
“你可真大度。”
如此温馨对谈许久,徐嘉在六点左右离开病房,刚下到一楼大厅,撞见一窝蜂架话筒提摄像的媒体人如骇浪猛潮般经过。
她寻声望去,这群媒体人的目标正是大厅角落的陈健民。
陈健民满身狼狈,仓皇躲逃,俨然已无抗甲有功而荣登电台的风光。
徐嘉旁观几分钟,折身出了医院回学校。
莫名其妙地,这一晚她数度受到了梦魇折磨,总有种将身体里最重要的部分生生剥离割剜的感觉。
隔日清早,她一醒来就惴惴不安地打电话给陈彻。
然而无论如何也拨不通。
末尾的“0715”总是一闪瞬灭,换不痛不痒的关机提示音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