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五六下,门才开。但门后站的不是路敬文,而是一个毛巾搭在湿发上的高个男生。他似乎是不在意徐嘉甚为无礼的举动,和言问道“你找谁”

    徐嘉越开他臂侧朝里探,将欲开口,身后有人出声“容骞然,这谁啊”

    徐嘉回头,路敬文站在那里,背着书包手拎外卖,与寻常无异。

    徐嘉窜起一股子火,逼近到他身前,拽住他胳膊,“跟我下楼。”

    路敬文不明所以,问“你谁啊”

    徐嘉冷笑。“周妍。”她觉得只要提这个名字,其他就尽在不言中。

    收效良好,路敬文闻言,着然呆钝下去。

    “她找我干嘛”他躲闪着目光,手里的塑料袋不安分地响。

    徐嘉嗤然,“你这么问心虚吗”

    路敬文沉默,身后那个叫容骞然的男生走过来,关切道“出了什么事”

    徐嘉认为多说无益,直扯着路敬文往楼道走。路敬文被她拽得一趔趄,骂了声粗口,“操劲儿怎么这么大”

    迈开大步,徐嘉使出全部力道拉他,倏尔听见容骞然喊“同学。”

    她回头。

    挣扎的路敬文开外,容骞然在昏暗里看向她的脚,而即友好一笑,说道“鞋带散了。”

    当周妍噎声不止地,对警察说“因为他说这个借了没关系,我帮他借出来还能还进去”时,徐嘉疲倦地望向派出所值班室窗外,夜色疏萧,凉月似黑布的裂口。

    她低头,手机显示现在是七点。

    从下午陪同周妍来做笔录,到现在,时间过去得悄然无息。

    徐嘉把脑袋磕往森沉的墙,不由自谑,她们寝室统共才三个女生,却没一个遇人驯良。警察有力的抚劝或许给了周妍安慰,虽不知其中虚实多少,总之她基本也将情况交代了清楚。

    一开始碰这东西的是路敬文,后来孔洞愈来愈大,该借的都借了,已到无法填补的地步,便对周妍起了心思。而周妍心思单纯,爱里愚痴,捱不住路敬文的哄骗,才有今天的孽果。

    前后牵连起来再想,周妍的不甘、鬼祟,似乎都有了原由。

    幸而警察听完笃定道“那他就是骗贷,小姑娘你别担心,这事儿就算要承担,也不是你的责任。回头我们会调查他,你别放在心上,回去好好念书,如果有人逼债就打电话找我们。”

    也不知周妍究竟听进去多少,出值班室时,面上依旧愁云笼括。

    她手从袖子里唯唯地钻出来,牵上徐嘉的。身前门外晚风乍紧,就这么落起了大雨。

    周妍低低地哭了一声,骇红眼角睨向徐嘉,“嘉嘉我是不是特傻”

    徐嘉叹气,一时鲁钝难应。

    很多人不会在全情付出时领悟到不值得,总是南墙一撞,垣壁尽塌,面目全非时才会醒觉。而这很多人里的极个别,兴许在那之后也不懂得回头。

    徐嘉走到路边,抬掌挡着雨拦车。一辆空车停下时,手机倏尔跳进陈彻的电话。

    徐嘉抬头。

    路口人车逶迤,影度长街。灯红酒绿,仿佛蘸水颜料泼在夜色上。

    回首,她对周妍说“走吧。”然后开门坐进去,按歇不断的铃声。

    这一晚在雨中奔波的还有付星。

    半小时前她接到唐应生的电话,他在赌场赢上了头,问她有没有兴趣加个注,反正保管稳赢。其实她兴趣泛泛,但也的确无事可打发,想一想,就答应了。唐应生爱去的赌场在离平城地界十公里开外的小县城,规模不大,只接熟客。

    付星趁淹润的月色驱车前往,遇到三两个堵车,抵达时已近十点。

    时值赌场生意最好之际,欢笑盈座,烟气浓稠。付星在最里一桌找到唐应生,他已经杀红了眼。玩的是百家乐,来之前带的整包现钱,现在翻了三番。

    “加多少”唐应生抬头,咬合的烟因大笑的动作不停颤抖。

    “二十吧。”

    “后天就国庆了,不严打吗”付星四下张望,有些疑惑。

    唐应生草草应答“谁知道啊”

    付星忽而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哎,我问你。”

    “嗯嗯,你说。”

    “陈彻问你借钱了吗”

    唐应生俯向牌花的视线一滞,问“为什么这么问”

    付星抓起烟给自己燃了一根,说“不借的话,他哪来的钱搞公司”

    荷官发牌的空档,唐应生偎向椅背,说这人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书不念。

    “瞎折腾。”他说。

    付星沉默地抽烟,眉眼饧涩。

    “他妈妈情况不太好,估计他也放不下心回去。”她思忖着说道。

    唐应生心性浮萍、生活优渥惯了,无法体会道“那也没必要折腾啊,或者就学学我,倒倒票炒炒股,小日子不照样舒坦吗”

    “能一样吗”付星讽他,“你有好爹,他呢”

    唐应生脸上被骰子掷开灿笑,“得得得,你说得对。论拼爹谁能拼得过我”

    付星跟着笑。

    仰头,付星又说“何况他爹现在还多了一个儿子。”

    唐应生淡淡“嗯”了一声,说“这事儿我知道。”

    付星弹烟灰,“王艳生的。”

    唐应生听见,不由呆钝,答“她现在改名儿了,叫顾恩慈。”

    付星没说话。

    局上风云推来攘往几回,唐应生走了神,想到陈彻曾对他说的话。

    第一回见她,我高二。

    我妈就睡在她房里,他们在我卧房里偷情。

    她原来是个演员,演话剧的,一般般有名,跟了我爸后就不演了。

    带她出国那时候,她刚好怀孕。

    付星安静靠坐在他旁边,来的时候淋了点雨,半身裙紧抱着身体。她时不时抬手看手机,腕上的新表锃亮耀眼。

    耀到了唐应生的眼。

    唐应生回神,泛着酸说“新买的啊哟还是卡地亚呢。”说着就要来揩几下油,“你一女孩子怎么总戴这么大的表”

    付星惶然避开,另一只手紧紧箍住手腕。“关你屁事,管这么多”她忿然剜去一眼。

    唐应生哽了一下,“问一句,都不能问”

    他逗她“我要是陈彻呢你也这么对我”

    “你放屁”付星的确没忍住笑。

    “你看,我一提他你就笑,你们是那啥uate是吧”唐应生憋半天,在他贫瘠的辞海里觅出这么一个词。

    付星听得一怔,骂道“滚吧你别恶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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