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哈哈,腮帮子都鼓了。”
徐嘉闻声怒得更狠。
随即,身畔陈彻整个地转过身,抡起手猛砸几下玻璃,动作骇了所有学生一跳。她怔在一旁注目,此人耍狠时像模像样,眉宇间的乖戾使她十分陌生。
小姑娘蜷手缩脚说了句“谢谢”。
“谢我干什么”陈彻投来的视线是真的惊愕。
行,她又会错了意。脸丢得一波未平又起,她发誓余生再不造蠢事。
然而结果呢
“你知道吗”丁瑜听完大概的首尾,头头是道,“我们每天的挂历吉凶上都少不了一条,忌立fg。”徐嘉抿抿唇,大拇指赞她。
其实她心情也挺矛盾。
有过经历的人可懂。
抑郁症就好似一道随年岁增密的玻璃罩,慢慢闷人于无形,患者喜怒哀乐看着蛮正常,甚至给自己也骗过去,长此以往,最终就丧失了抒泄情感的能力。
又或者可以抒泄,但讲出来的都是假话。
徐嘉大抵如此。
她不走崇尚太宰治的形式风,真发作时心境也不比其文所写的好哪去。
就因此,喝醉了反而误打误撞成了她的发泄口。
倘然说那玻璃罩一年能有几次开天窗的机会,这应当算作一回。
“总算你药吃了人也没事了,”丁瑜今天亦有早课,回到桌前掳起书塞入书包,“去好好洗把脸,拍个水清清爽爽去上课。”
徐嘉应下,瞄见课程表时又呆钝。
才醒酒就上药理学,本学期三大山榜首,妥妥刺激。
那厢挎好包已是打算出门。
徐嘉回头略看一看,嚯,高奢这就用上了。
“行动力挺强啊,”她打诨,“原先考试周喊你去自习还要拖个半把小时的。”
丁瑜笑得收不住,“你羡慕吗”说着晃晃包显摆。
“羡慕。”她配合。
女人耽于恋爱中,智商偶尔会下降,于是笃信了,“不羡慕哈,回头我借你背等你奖学金到账也能买一个。”
徐嘉心道,可饶了我。
丰俭由人,量力而行,她从来不过那种月光光的生活。
“这包究竟几钱”徐嘉倒真好奇。
“17669。”丁小姐似乎没有数字概念,答得尤其不当事。
“您还是莫要借我了,我无福消受。”
徐嘉心悸的功夫,对她这大龄男友起了疑窦。何方神圣呀,宠美人如此不较成本目前看来镀了层玛丽苏金箔。
丁瑜嬉笑着走了。
徐嘉落座放空好久,才施施然拎起包出门。
药理学上堂与本堂不是同一个老师。
前者讲局麻药,一个照本宣科的老学究,课上得比某些录好的网课还无趣;
后者讲催眠镇静,年纪看来不过四十,倒独成一派,是诙谐的风格。
可惜诙谐过了头,徐嘉觉得油滑,融不进时不时哄堂的笑声里。
而且这老师怎么说,功利气属实不小,张口闭口科研成果、评教伟绩,再好的绅士派头也显得很假。
又加上她特殊情况,困意朦胧地,还真就伏桌睡完一节课。
随后被铃声闹醒,她恼恨自己不够严苛。
往往在这种时候,徐嘉的病感最是折磨。
打个盹嘛,搁常人那里不算事,于她而言不行。
徐大为也训诫过,“只要你放松对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同这病投降。它迟早有一天夺走你全部的意志力。”
小姑娘巡视欢腾的教室,抓起烟蹿出门外。
不知何时落起淫雨,拍打树叶像圆珠砸伞。
徐嘉找根柱子紧挨着,一面凝视雨幕一面燃着了烟。她将帽子拉上头顶,吞烟吐雾的举止颇为熟络。
廊道里行来蹈往的女生大多好好做派,从而令她像个异类。
正抽入了神,擦肩两个男生推推搡搡地欺过来,却没注意到她。
一个欢跃些的讲“这次六级刷分,谁高谁请吃饭。”
另一个声线偏沉且柔,笑答“凭什么高的请,这样对我不公平。”
对方怒笑,不留神又将他推了一把。
以是,那人重重磕到徐嘉身上。
后者回头,不耐烦的神情,“能看着点路吗”
那人戴银丝眼镜,笑容收敛几分,片刻后颔首礼貌道歉。
眼镜男言毕注视半晌,才明白小姑娘这般动怒的缘故。
他碰掉了她手里的烟,也才抽一半而已。
俨然浪费得可惜。
“走吧”朋友提醒。
眼镜男盯住徐嘉看,看她那身没有烟火气的厌世,总直觉别扭。
“其实在这里抽烟不妥。”他道。
徐嘉以为他在多事,遂冷戗,“这又不是禁烟区,管那么多”
“不是因为这个,”他仍然和颜悦色,“是有时候,刻意与众不同是行不通的。”
划火机的手顿住,徐嘉缓缓抬起了头。
“不是我讲的废话金句,这句废话是老舍说的。”
倒给推诿得一干二净。
眼镜男含笑语罢,与朋友并肩离开。
雨雾稠密,树影绰绰。
徐嘉轻嗤一记,徐徐低语“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