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市井气就格外醒耳。她通常不直呼药品大名,这样会催生一种压迫感,而是径自走向柜台里百优解的陈列处,手指隔空点击它,药剂师就能会过意。

    今天也是老黄历,她对药剂师说“拿五盒。”

    能捱过一个月的量。

    药剂师依言取出药搁在璃板上,潦草开了收据,向收银台去。

    徐嘉后脚跟上,卸下单边耳机调出付款码。倏然,门口乍起一道掷车门的砰声,紧接着迎宾器二度作响,地砖吞音,脚步声倒显透明了。

    店内拢共两名药剂师,招徕徐嘉的这位无甚表情地报价。

    而那厢,另一位朝来客询问,“需要什么”

    徐嘉刚答完“我用支付宝”,身后人几乎同时作答,“消心痛。”

    嗓音微冽微沉,入了她的耳,顷刻间惊蛰般地苏醒所有的记忆。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她光速付完钱,打算拿了药就走。

    岂料掉头间视线直截撞上来人,继而鬼使神差地聚了焦,叫她看清一步外的人正是陈彻。

    他形容温缓,耳际架着一根烟,黑衬衣的袖口散卷在肘上。

    较之从前,徐嘉想要端详这人,仰头更吃力了。

    四目相接,二人都没言声。

    陈彻花了片刻凝视她,随即浮浮眉,嘴角些微弧起一个笑,比她要磊落许多。

    “来买药”省略了寒暄。

    徐嘉先是颔首,旋即补一个“嗯”。

    那头药剂师取好陈彻要的消心痛,招呼他过去拿,他于是旋过身,又在蠢动的瞬间回眸投她一眼,随后才走开。

    更巧了,他领药之处离她存放的百优解不远。徐嘉当即一个心悸,迈开腿奔过去,紧赶慢赶追平了他。

    陈彻被她错身过,愣怔地顿步,挨近柜台时难免狐疑地看向她,以及,她身前散置的几盒药。

    徐嘉不想给他瞟见药名,急中生智拿怀里的书盖上去。她一副窘迫相,双手牢牢扪住书,不让余光逃向他。

    陈彻并未看见药名,笑着抽回视线,“我不看,你放心。”

    药剂师递他消心痛,指导了句在哪付钱。他应声“好”,无痕自她后方擦过。

    以既有的药理学知识,徐嘉清楚消心痛的适用症是抗心绞痛,而且它是处方药。想至此她曲曲眉,将所有药盒拾掇入袋,抱起书悄默声离开。

    才到门边,眸角就跳进陈彻的身影,他左手随脚步微晃,腕上锃亮的表光很惹眼。徐嘉心脏砰得更甚,面上不显山露水,抬手准备推门。没成想,他早一步扣住门把,轻巧对外一推,还绅士见礼地请她先行。

    徐嘉不觉低声道谢。

    第二个“谢”字尚没发全,陈彻冷不丁拿左手欺向她。她反射性一懵,蹙眉躲掉他的唐突,“做什么”

    冰冷的表盘拂过耳际。他若无其事捞起她拖挂的耳机,塞进她耳朵,“拖老长呢,回头人把手机摸走你都不知道。”

    徐嘉觑见他眉间的笑意,心想这人真心混不吝,她怄气地拽下两边耳机,匝了几圈揣进兜里。

    “谢谢,但我另一边还戴着耳机,也不至于那样蠢。”

    “嗯,防患于未然嘛。我去英国第一个月,钱包和手机就被扒手摸走了。证件银行卡什么的挂失重办,忒他妈麻烦。”

    说着,陈彻摘落耳上的烟,就手送进嘴,挡着风燃着它。四载洋墨水给他镀了层金,话术也世故不少,问她,“要去哪方便的话我用车拐一下。”

    “不用,”徐嘉睨向东边,“我坐103路能直达北区。”

    话里的赶客意味已经了然。

    陈彻弹弹灰,恍然顿悟状,“对我听说了,你们老生都挪到北区了。”

    “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他如闻笑话般,“我老头啊。他刚刚还同我聊起你,瞎七搭八讲了一堆,一下问你本科毕业后想去哪家医院,一下又问我高考后跟你联系了没。”

    徐嘉迟迟不作声,总不能据实相告吧,她以后就想去他父亲驭下的医院。而至于第二句,她听了着实想笑。一个人究竟要心大到何种境界,才能跟他一般,无视他们分手后的不堪,说得像梦过了无痕啊

    她绷紧下颌,“难为陈院长贵人事忙,还能挂记我。”

    陈彻笑得人畜无害,“他不知道我们的事,只知道你是个可塑之才。”

    终于点破。

    徐嘉肩头一僵,捞起眼神窃窃看他,又趁垂首掸灰的人觉察之前,声息毫无地回归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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