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去,两位仙君的身影也飘向远而高的地方。
    天光渐起,一缕阳光入瞳,女孩晕眩地闭了闭眼。
    回过神来,却是育界那边的黎明到了,照耀着盘宇残破的山河。
    这残破山河,终于只余她一个人。
    就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祸星下多年固守着最后的祭祀;只有她一个人,为这没落三界抱着最后一盏灯。
    白衣女孩独自站在茫茫虚空之间,两界的光与影交织在她身上的白衫上。
    渐渐地,那光远去了,黑暗吞噬了女孩,将她没顶吞下,只余下那双哀伤的金眸,还在倔强地绽着不熄的亮色。
    “魔君”
    阿灯倏然抬起头来,她咬紧牙关,再一次飞身而上,竟像是追着那光去的。
    女孩抬手一掷,一黑一白两把长剑脱手,“你的剑我还予你”
    “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方知渊收刀入鞘的脆声。
    不知何时,育界的雷火停了。
    只有淡淡的风卷着细云,魔君与仙首的玄袍与金袍在那一派明光里吹动,从盘宇这边看,身影已经十分模糊了。
    蔺负青疲倦地伸了个懒腰,收回手,淡淡道“是啊,怎么办呢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啊。”
    方知渊抬手一引,浓郁的阴气托着两把剑穿过来。
    而规则紧贴着长剑合拢,关闭。
    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阿灯。”魔君笑了一下,“你觉得,是你们盘宇如今的处境更难”
    “还是我们这小小育界从愚昧到苏醒,辗转求索真相,淌过两世血路,挣脱盘宇的牢笼更难”
    阿灯还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她如一座雪做的雕塑,只有唇瓣微不可察地抖动着。
    她已经看不见魔君与仙首的身影了。
    她的四面八方都是混沌的夜。
    是盘宇的,沉重到令人绝望的穹空。
    只有耳畔,还渺渺地回荡着最后的声音。
    阿灯闭上了眼。
    “鸟向空,虫逐光,但凡是个心头含有一腔热血的活物,都要拼死挣向更自在明亮的天地。”
    另一边,方知渊罕见地主动接了一句,末了倒是没忘留下一句冷笑嘲讽,“至于你们要怎么办,我哪知道。”
    虽这么说着,但其实,他们两个也已经看不见那盘宇女孩的身影了。垂下眼去,看到的是云雾青山,烟火红尘。
    两界分离,牢笼解破。至于盘宇界今后的命运如何,也不再是他们能够断定的事情了。
    宁静的长风又吹来,带着春日的薄暖。
    方知渊将思君愁递给蔺负青“师哥,回吧。”
    蔺负青笑吟吟伸另一只手“图南。”
    方知渊理直气壮“我没有刀了。师哥灾牙可是给你铸了剑,图南是不是该给我”
    识松书院。
    准确来说,是新建的识松书院深处。
    清晨的露珠凝结在草叶上,晶莹地折射着阳光。有布靴子踩过,一滴露珠顽皮地跳起来,滚落在泥土里。
    耳畔隐约传来鸟雀的叫声,初晨时分,万物生灵是该睡醒了。
    “天亮了。”
    陈芝道站在那里负手看天。颜余从他身后走来,白净面庞上温和地笑道“是啊,天亮了。”
    “芝道,可记得上回咱们曾说,要好好想想这育界的名字”
    陈芝道扬眉笑了笑,“颜兄难为我。”
    他说着,又去看半空中那改换青穹的两道渺小身影,眼中百般慰藉。
    忽的一咋舌,回头道“颜兄,要么便叫做渊青界如何”
    颜余一愣,立刻也笑起来,连连摆手“给那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定要嫌羞的。”
    顿了顿,又故作神秘靠近过来道“你莫声张,待魔君与仙首日后去探宙海,九年十年不回来的时候,咱们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便是了。”
    两人对视片刻,不禁一齐清朗地笑起来。扑棱棱惊起枝头几只鸟雀。
    袁子衣匆匆自外廊而来,到此却停了步子。
    难得见两位稳重的院长开怀如此,他自个儿站在那里,竟也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角,无声地笑着。
    颜余察觉到气息,回头招手“是子衣来了,快进来说话。贺礼可准备好了”
    袁子衣行了个拜礼,小步匆匆过来,满面喜色地连声道“好了,好了。学生这便亲自送往太清岛去。不知两位院长”
    颜余点点头,又看了陈芝道一眼,温声道“芝道,如何,你我也同去么”
    陈芝道颔首“理应如此。”
    袁子衣摸了摸鼻子,感慨一声“将两界分离之时,定做两人结姻之日。哎,这般天地江山为聘的壮举,放眼古今,也就尊首和蔺魔君独一份了。”
    颜余肯定道“是他们才值得。”
    很快,识松书院的粟舟出发,飞越湛湛青穹,向着太清岛而去。
    还没走到半途,先遇见了芙蓉阁那些女医仙们的粟舟。两舟相遇,自是相互行一番礼,再寒暄几句。
    袁子衣与舟上的芙蓉阁大师姐夏汀兰有过几面之缘,勉强算个熟人。说话间自是免不了歪到此次方仙首与蔺魔君结道侣办大婚上来。
    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歪到贺礼上来
    就见夏汀兰眼睛发光,压低了嗓音道“说到贺礼,袁仙长可知,我阁慈花夫人研制出一种药,能使男子受孕”
    “噗咳咳咳咳”袁子衣狠狠呛了一口。又正巧两人站在船头说话,他险些从粟舟上翻下去。
    “夏仙子仙子怎可开得这种玩笑,”他老脸顿时红透,连连摆手,“您就想想尊首和蔺魔君的性子,就那两位谁受孕谁生”
    夏汀兰脸一红“”
    好好像很有道理。
    再走走,接下来便和森罗石殿金童玉女的骨鸟车队,西域、栖龙岭的妖族们逐个汇合。西域来的禽妖们居然都是喜鹊,据说是想给仙首与魔君搭个鹊桥讨喜。
    到了临海上,又遇见海族几位大妖将,扛着足足有缸子大的巨贝,贝中什么夜明珠鲛人泪赤珊雪鳞之类的宝贝堆得闪闪发光,不能直视
    好容易到了太清岛上,袁子衣行礼行得腰都酸了,与人寒暄得口干舌燥。看了太多奇奇怪怪的贺礼之后,笑容也都成了苦笑。
    然而再多劳累,在看到眼前景象时,依旧烟消云散
    太清岛上早已经聚满了人山人海。牵了四座山峰的不再是铁索,而是大喜的红绸子,说是鱼小师姐连夜亲手系上去的。
    山峰之下,阳光明媚。那外门的阴体小弟子们一个个容光焕发,有模有样地招呼四海宾客。
    虚云没什么规矩,有人在疯跑,有人在大笑,有女子撒着新剪的红纸花,有男子施法术,叫纸花飞起来,漫天飞成红蝴蝶。
    有小孩鼓着腮帮子,跟雪骨城与金桂宫的修士们哇呀呀地争执,直说大师兄二师兄先是虚云的人,再是魔君和仙首。
    听鹤峰上,琴师与小妖童认真辩驳着奏乐时先起什么调子才最绝妙,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回春峰上,叶花果与叶浮默默在心内祭过巫渺在天之灵,又一起将晒好的香花篓子往下搬,足足有十二篓;
    百锻峰上,宋有度操纵着几十个甲人,端着盛满窈窕珍馐的盘子碗碟,沿着山道吱呀呀往下走路。
    于是这时刻,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暖洋洋的喜庆里。灿烂,活泼,生机勃勃。
    主峰。
    旧魂木曾经生长的地方。
    蔺负青与方知渊并肩站在山崖边上。
    从这里往下看,下头的红火景象一览无余。
    方知渊感叹道“亏你选在太清岛,这若是在雪骨城,怕不是要把城门都挤踏了。”
    蔺负青的神情却竟然有些沮丧,小声嘟囔一句“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你我都不会死,就该留着酒的。”
    方知渊无奈地甩他一眼“你还敢提。”
    蔺负青合拢凤眸,他嗅到风里传来的淡香。
    他并不知道是什么香,或许是叶四晒的干花芳草,或许是哪位仙家的贺礼。又或许只是这太清岛虚云峰上,一朵平平无奇的野花刚开了,在风中怯怯摇晃着花蕊。
    但总归是十分心旷神怡的香味。
    蔺负青就这样闭着眼,轻轻道“阿渊,欠了你太久的事终于”
    他感觉到方知渊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肢,微微低身,将下颔搁在他的肩膀上。
    好暖和。
    “虽然没能为你成仙杀星,不过陪你归隐结道侣我可做到了。”
    他的两生所求,终于终于得到了。
    握在手里,再也不松开了。
    方知渊“嗯”了一声,道“多谢你,师哥。”
    蔺负青笑了“不谢,小祸星。”
    说着魔君便睁开了眼,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他的爱人,却看到斜下方的山路上,一道红色倩影揪着灰袍道人。
    “青儿哥哥,阿渊哥哥”
    鱼红棠眼睛亮晶晶地喊,“小红糖把师父抓来啦,咱们快走啊”
    她一跳一跳的,像一尾小红鱼。嫩嫩嗓音乘风传来“快去穿喜服今儿个咱们三个人都是红衣服啦”
    “师哥,”于是方知渊松开蔺负青的腰,转而向他一伸手。
    蔺负青握住那只手,顺口温柔接道“走吧。”
    他们相视一笑。新天地里的一场崭新黎明,就盛开在他们的眸中了。
    仙祸临头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辽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
    这个婚礼的后续花絮会出番外
    因为一些原因要说的话很多,先在这里打个补丁,作话字数不计入jjb点数不要慌嗷。惯例先说正事儿,最后是完结感言
    1正文就此完结,先歇歇脑子,之后会琢磨修文和捉虫补bug。
    2番外安排上辽,预计下周开始更新,咕了也别打我。
    3关于新文,按理来说预计下本要开的是架空未来幻想黎明沉眠,感情线和剧情线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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