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傅忘生看见向来生疏冷漠的赵浅低头,往嘴里剥了颗糖。
    傅忘生一直知道赵浅的模样长得很温柔,桃花眼,眼尾略平,如秋水横剑光,眉形却不够粗,折中了他目光中的锐利,看起来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与他本人的性格完全相悖。
    但此时,傅忘生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他心脏短促地停跳了一下
    世间温柔自有万般表象,唯赵浅这种不经意的他最喜欢。
    “赵浅,”傅忘生换了一只脚撑地,仍然背靠着门框咬他嘴里的硬糖,“这一站还有很多好地方,你要是觉得可以了,我带你偷溜出去”
    “咳,”言阙咳嗽一提醒傅忘生,“我警告你,不要怂恿我的病人违背医嘱。”
    “我没怂恿啊,”傅忘生手一摊,装作无辜,“赵浅,你不想偷溜出去吗”
    赵浅稍一点头,“想。”
    “罢了,”言阙翻着白眼叹道,“你两绝配,我插不上手,反正作死了我不救。”
    说完,言阙指了指角落里的轮椅,“过会儿自己去病房,这层没什么病人,你可以挑个最舒服的床位,躺着等痊愈。”
    “对了,”言阙走到门口,忽然从白大褂中也掏出一张地铁金卡,“我得到消息,下一站我跟你们同路。”
    按照地铁站的规则,人越多的站点越难,大佬多的站点会更难,言阙能跟傅忘生当上损友,实力不容忽视他们这儿已经三个大佬了了,下一站别又是什么地狱难度的巨坑。
    傅忘生的瞳孔随着阳光的变幻,呈现一边黑一边墨绿的效果,然而这效果只存在了片刻之间,随后角度一转,他两边眼睛又成了相同的灰黑色,深沉稳重似龙潜渊底,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赵浅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就飞快扫了过去,他看向手里的糖纸,并缓缓将其折叠成了肥胖的纸鹤。
    他们两个独处时,通常打破沉默的都是傅忘生,他总有说不完的骚话,但此刻傅忘生莫名沉默下来,赵浅就想找个话题,驱散耳朵上突然而至的孤独。
    然而器一日不动则锈,赵浅的社交能力也因此低下,两秒之后他就失败并放弃了。
    “这糖纸真好玩。”赵浅顶着一本正经生人勿进的表情这么想。
    安静的楼层中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郑凡左手打着石膏,一张脸上满是纱布和花花绿绿的创可贴,还没进门先咋呼,“老板还有我亲哥,我听言大姐哎呦我擦,我错了,我错了言医生,言大夫行了吧,言大夫说,你们”
    虚掩的门一推开,郑凡风风火火的性子就被浇灭了一大半,他严重怀疑赵浅是属冰桶的。
    “你两干嘛呢”郑凡将脑袋夹在门缝中往里瞧,“搞完一站瞬间进入贤者模式”
    他又道,“不应该啊,老板,以我对你的认识,你持久着呢,别说一站,一天十站没有问题,还是说我赵哥太难搞,让你感到疲累了”
    “”赵浅幽幽地抬眼对傅忘生道,“这孩子教废了,砍号吧。”
    “得嘞。”傅忘生一巴掌拍上郑凡的后脑勺,却不像要砍号,而是鼓励郑凡,“会说你就多说点。”
    赵浅决定先忍这一时之气,养精蓄锐等伤好了,再趁其不备,把这两都揍成残废。
    故人重逢在这地铁中算是小概率事件,更何况重逢的是两活人,郑凡看着好像只是嘴皮子欠抽,嘀嘀咕咕唠唠叨叨,其实一腔兴奋与激动都隐藏在里面。
    说着说着,他就光打雷不下雨地嚎起来,“你们都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边嚎边去寻求安慰,也不管傅忘生和赵浅是怎么个嫌弃的表情,他就左右各搂一个继续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孩子哭得真心实意,赵浅道,“鼻涕别往我这边蹭。”
    傅忘生更是见色忘义,他将郑凡往旁边拎了拎,“赵浅身上有伤,你旁边哭去。”
    “”郑凡决定暂停,先对这两发出严正声明,“你们有没有良心啊,我都这么惨了”
    “如果我没记错,郑凡进地铁的时间应该比我们晚,他这一站也不太可能短于三天,是怎么比我们先到这里的”赵浅问,“这地铁还有什么规则”
    “这里的规则太多,智能的、人工的、初始的、后加的,还有各种补丁,一时半会儿交代不完,也容易出现纰漏。”傅忘生将郑凡拖到旁边坐着,自己重新检查赵浅的伤口。
    他接着道,“你可以自己去发现,还挺有意思的至于郑凡为什么先于我们,其实很简单,他走得站点在国内,而且不远,我们的站点在国外,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当人处于地铁中,时间就变得不可估量,体感上只是打了个十几分钟的盹,放到现实中可能睡了一整天。
    “你们进了三天的站点啊”郑凡盘腿坐在床上缩了缩头,“难吗等等之前通知说关停了一站,不会是你们干得吧”
    傅忘生不置可否。
    “我他妈”郑凡骂着脏话,“傅哥,我的亲老板,你上一站让我算好细节结算率,说再带我过一站我早知道你要干这缺德事,我就不该听你的。”
    指责完傅忘生,郑凡又冲赵浅道,“你说你也是,为啥不拉着点他算了,您老自己都让人不省心,拉倒吧。”
    “”赵浅看着气哼哼的郑凡,忽然联想到万事喜欢加上个连带责任的站点。
    只是郑凡口中,自己该拉着傅忘生,因为郑凡与傅忘生更熟,而站点则觉得傅忘生该阻止自己为什么
    “想什么呢”傅忘生的掌心又从赵浅目光中滑了过去,让赵浅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难得有这么长的休息时间,说真的,我该带你出去逛逛。”
    “有什么可逛的”赵浅对此处还不是很熟悉,他也没处了解,毕竟人缘太差。
    “说来你不信,这一站庞大无比,除了医院这样的基础设施,还有商场、酒店,以及庙,”傅忘生郑重其事,“听说求姻缘特别灵,你该去看看,说不定今年就有个称心如意的送上门。”
    赵浅忽然转头问郑凡,“你老板是不是求过”
    “那可不,每次出站滞留都去求,求了这么多年仍然孤家寡人一个。”郑凡嗤之以鼻。
    他的后脑勺不可避免的又被拍了一巴掌。
    这群人的行动能力很可怕,说要去看看,当即开溜,言阙就站在医院大门口,他们也全当没看见,气得大御姐将玻璃门锤到“咚咚”作响。
    因为滞留站点规模巨大,所以跟现实场景差不多,可以租车也可以打的,而傅忘生偶尔以此为家,所以不出意外的,赵浅又看到了那辆高调越野。
    傅忘生所说的庙居然藏在一片山林中,越往深处开赵浅就觉得越熟悉。
    这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来来往往的乘客都是求签的,但看架势求得并不是姻缘,庙门不大,有点拒客的意思。
    它前面是佛堂,后面是可以住人的院子,环境清幽,竹林环绕,但不接待外人,另外还有个柱子撑起来的饭堂,四面通风,没有墙
    这座庙和赵浅借宿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座庙里也有一个住持,年纪并不大,三十出头,长得端正英俊,阖目念“阿弥陀佛”时,与外面的那位老住持也有六分相似。
    “我上次去接你的时候也惊呆了,”傅忘生叹道,“实在太像了,现实里竟然有个一模一样的和尚庙。”
    “傅忘生,”赵浅的声音有些缥缈虚无,“我开始怀疑这件事与我牵扯之深,恐怕远超想像了。”
    “所以,你怕吗”傅忘生隐隐笑道。
    “怕什么”赵浅也笑,“除非你也要害我。”
    “”话音刚落,赵浅与傅忘生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前者是言不由衷的本性发作,赵浅不习惯与人亲近,更不习惯相信谁,正思考着怎么把话收回来,傅忘生则是孔雀尾巴迎风开屏,已经翘上了天。
    “赵浅,”傅忘生端着飘飘然的心思,却郑重开口,“站点凶险,瞬息万变,我不敢承诺你什么,但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证”
    傅忘生道,“只要我有半分意识,绝不伤你。”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郑凡心想,“成了,我老大终于顽石开窍,要有姻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开始忙了,在线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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