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群,只能靠运气弥补一下,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
    陈邦已经彻底哭完了,他擦擦眼泪,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尸体身上,然后伸手缓缓揉了揉死者露出的头发。
    这一下仿佛是最后的告别,陈邦从悲伤中脱身出来,“我知道你很厉害,”陈邦忽然抓住了赵浅的腕子,“只要能出地铁回到现实,我还可以拥有一场面对面的告别,所以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求求你救我”
    “”傅忘生拦路抢劫,硬生生掰开陈邦的手指,“抱歉,站点任务奇诡,变数太多,任何人都不敢做这样的保证,赵浅更没义务受谁的拖累,你既然想活下去,就跟我们一起想办法。”
    傅忘生的眉骨很高,阴影落在眼中,只要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气质,就有些凶巴巴的。
    赵浅将手里的签子翻过来,上签的线索更加具体,比赵浅那支能保命的上上签还靠谱一点,总共刻了两行有余。
    “大兔子离了窝,找来绳索将它捆,撑起眼睛让它看,小兔子皮毛做衣裳,小兔子血肉串着吃,哎呀哎呀真有趣。”
    “”看不出来这童谣还是一部连续剧。
    陈邦很有点意思,他是想死皮赖脸地捆绑赵浅以求能活,但也听傅忘生的劝,说想办法就想办法,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指了指“大兔子”三个字道,“我跟我爸都怀疑这个大兔子就是牧师,只是找不出牧师离开教堂的原因。”
    倘若这三个童谣讲了同一件事,必然有前后区分,第一天唱得那首偏向于结局,而签子上刻地更像转场,刚刚赵浅与傅忘生在教堂里听到的则是开端。
    先是其乐融融,然后家破人亡,最后则写满死法和不甘心的质问。
    还活着的人亲眼见识了刚刚那波屠杀,都有点不敢轻举妄动,亨利见赵浅正在收集签子,便干脆将所有死尸身上的都摸了出来,加上他自己的总共是三根,全部交给赵浅当做投名状。
    这三根签子除了一根中下签,都是平签,分别标注着,“别开口,别说话”“回家”和“怕死”。
    据亨利自己介绍,他虽名义上是意大利人,不过欧洲国家经常通婚不分你我,他也是个混血,混得太多,基本英、法、德一个没放过,所以性格冗杂,有些叛逆,昨天说杀了乘客受处罚也是假的。
    亨利被惩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跟一个nc睡了。
    “”傅忘生默默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我愿意给出我的信息,是因为事到如今,这一关越来越难,你既然能几分钟内推导出今天的任务,那我就赌一赌,看我们能不能过这一关。”
    亨利有一颗小虎牙,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可能比陈邦还要小一点。
    在这样的站点里,确实有自私自利者,譬如那养着侄女,一心把她当成牺牲品的郭友林,却也有眼光更高远的乘客,他们通常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站点的规则中没指定“自相残杀”,那就没必要把其他人都视为死敌。
    自己能活固然好,倘若大家都能活,下一个交汇点相遇时,便如逢故友。
    会有人知你名姓,知你平生,知你好恶不幸来临时,会有人为你哀叹,维护你仅存的一丝尊严。
    这地铁站里,一次次的相遇会留下一个个的锚,有这些锚才有活生生存在过的人。
    赵浅手里拿着这些轻飘飘的签子地铁站给出的线索大多零碎且无用,根本拼不出完整的话。
    亨利也是个心大的,他将签子一把塞给赵浅后,就跟其他人去找孩子们的躯体了。
    不过按照规则,从抽签的那时起,命运就成了可测算的几率,没必要一直贴身带着显示自己多倒霉。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目光在监视你我。”傅忘生蹲在赵浅身边,他看着赵浅将所有线索按上中下的顺序排列好。
    “是小镇中的人”赵浅声色不动,他的手指仍然停留在修长的竹制细签上。
    傅忘生点一点头,“所有严严实实的窗帘都被打开了,这些人想看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几十双眼睛藏在黑暗中,由四面八方聚拢向街道中心,陈邦忽然“啊”的尖叫一声,擦着他的肩,凭空出现一根巨型十字架
    十字架由两根圆木打造,足有三米来高,上面残留着发黑的血迹,另外还挂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麻绳。
    这十字架正对着赵浅,所以阴影全数落在赵浅身上,一时竟有些像昨晚的场景。
    傅忘生下意识地拉了一把赵浅,将他拉出了阴影范围,但这十字架非常邪门,不管阳光从哪个角度洒下来,赵浅的脚下都有个十字形的阴影。
    这样的标志很不详,就像狙击前的红外线光,赵浅摇了摇手,示意傅忘生别再折腾了,“你不是说站点对我多有眷顾吗兴许不是坏事。”
    “你倒是看得开。”傅忘生并不觉得放松。
    在危险前,傅忘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就像一只忽然醒来的雄狮,双目炯炯,巨大的毛垫子下藏着蓄势待发的利爪,连呼吸都让陈邦感受到了威胁。
    这小伙子往旁边可劲地挪了挪,并打心眼里觉得我等凡人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我有些想法,但并不关键。”赵浅将地上的竹签全部混在了一起,刚刚的排序瞬间被打乱了,“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游戏还在继续,我们也动一动吧。”
    傅忘生并不反对,他道,“尸体这种东西,保质期很短,就算温度不高,一两天也会有变化,这些孩子既然被选做nc,也就意味着死了很久,死了这么久,要么做了处理,否则一定会留下痕迹。”
    傅忘生就算紧张时,声音也有一丝缥缈的轻浮,再加上他说得话又句句在理,竟改善了纨绔子弟的刻板印象,有几分豁达和从容。
    “你,”赵浅招一招手,毫不客气地使唤陈邦,“乌鸦多的地方尸气重,你可以跟着去看看。”
    陈邦赶紧答应。
    他心中惊奇于眼前这个冷热并存的组合,总觉得赵浅和傅忘生处处不合适,偏又处处相似互补,让别人一点也插不进去。
    “你们认识多久了”陈邦有些好奇。
    “多久了”傅忘生回头来问赵浅。
    几乎同时,他两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傅忘生道,“我与他从小认识,青梅竹马。”
    赵浅道,“不到一个月。”
    “”陈邦概括总结的能力非常强,强到再深入点,会被人灭口的地步。
    这小伙子试探道,“所以你两是认识一个月,却像自幼相识喽。”
    “有出息。”傅忘生给他一声鼓励,并接着道,“快走快走,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陈邦惨白哀戚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挪揄的笑容。
    直到他的背影离开视野,傅忘生才重新压低了嗓音问赵浅,“我要怎么救你”
    赵浅脚下的十字形阴影有扩大的趋势,已经把他的双脚都束缚住了,旁人兴许看不出来,傅忘生却就着赵浅一个眼神,就明白他身处险境。
    十字形的阴影本身没有杀伤力,但赵浅却感受到了巨力的拉扯,类似什么东西在他衣物上勒紧,逐渐收缩,双腿不自觉的交叠,脚踝处剧痛,稍微挣扎一下,就能感觉到异物插进了骨缝之中。
    赵浅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他并没有慌,只是用极为冷静的语调形容身体上的感受,他道,“腿脚已经疼到麻木了,但我的双手才刚刚感受到了刺痛”
    赵浅忽然闷哼一声,他手掌心有拇指盖大的地方鲜血淋漓,皮肉内翻,直接被打通了
    缓了缓,赵浅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耶稣受刑的过程,我暂时并不会死。”
    傅忘生没有搭他的话,而是托起了赵浅的手掌检查伤势,素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竟铁青着脸,“我们拿到的线索中,有一句关于神父的这傻逼站点真是对你照顾有加,居然想用这种办法来保你一命”
    由于赵浅已经将自己的保命符上上签移交给了郭白雪,所以这条路已经堵死,行不通,而当期所有的兔子都是要死的,乘客折损的太快而任务完成的太慢,站点根据算法,会得出极高的团灭风险,为了救赵浅,只能赋予他新的身份
    新线索中,那位被绑起来旁观一切的“大兔子”,也就是神父。
    站点一共三天任务,只要保证赵浅结算任务前不死,目的也就达成了,至于他以后是偏瘫、截瘫还是脑瘫,站点并不打算考虑。
    “草。”当发现赵浅的手骨已经被贯穿的时候,傅忘生没忍住,狠狠骂了句脏话,“你他妈不疼吗”
    傅忘生发火时,杀气混杂着痞气,即便是赵浅这样毫无所谓的个性,都担心这位会随时把站点夷为平地。
    赵浅鬼迷心窍,由于他现在的姿势有些别扭,强制性的踮着脚,所以下巴抬一抬,能蹭到傅忘生的头顶,赵浅的声音不稳,带着点虚弱的感觉,“没关系,你去做任务,我就在这儿等着然后我们一起出去。”
    赵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身体却快于理智,率先做出了安抚的判断。
    “我平生最恨不重诺的人,”傅忘生缓缓看向赵浅,“你要记得这句话。”
    追赶乌鸦的陈邦发现了什么,正扯着嗓子喊人,亨利那一圈乘客已经过去了,等傅忘生到时,刚好看见一个异类。
    之所以称他为异类,是因为这是个小镇中的原住民,一个本该呆在房子中的人这小镇的房子就是监牢,只是看着体面点。
    这居民傅忘生有印象,他就是被迫收容过赵浅的老人家,叫卢卡。
    赵浅虽然行动受缚,不过他的方向是可以任意改变的,而且他与十字架这种诡异联系竟然对视觉有影响,有点类似于神父被迫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死去,所以赵浅就必须看着乘客们一个个死去。
    因此,赵浅的目光可以无障碍的跟随傅忘生移动。
    当卢卡呆在房子中时,他身上是没有任何味道的,行为举止等同常人,也就是年纪大了点,看起来像是千年老树皮成精。
    但出了房子,卢卡周围却有一种刺鼻的防腐药水的气味,乃至于漫天乌鸦想攻击新的口粮,却又怕自己被毒死,所以只徘徊不进攻。
    卢卡呆呆地坐在路边长椅上,他距离教堂并不远,甚至能感受到花窗折射出来的光。
    一群孩子由托马斯带头,齐整整的罗列在教堂门口,以不同颜色的眼睛盯着卢卡,看样子是在等卢卡进来。
    傅忘生直接坐到了老人家的身边,还把他往旁边挤了挤,“我听赵浅说,教堂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屠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起屠杀中只死了二十个孩子。”
    卢卡还是望着教堂,他干瘪的嘴里一直哼着童谣的旋律,至于词句唱得是哪一套,即便傅忘生这么近的距离,也实在听不清。
    “再加上死在后面的神父,则有二十一人。”傅忘生停了一下,他打量似得,又靠近了一点老人,鼻子与鼻子几乎贴在一起。
    傅忘生透过这副皮囊继续往里看,“而此地居民共二十三户,就这么接近”
    那老人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将脖子低下来,转头看着傅忘生。
    卢卡可能有点老年痴呆,他打量了傅忘生好一会儿,才逐渐将人认了出来,“你是跟那年轻人一起来的。”
    “那年轻人呢”他又问。
    巨大的十字架在小镇中非常惹眼,傅忘生朝着赵浅的方向指了指,“在那儿呢,替他人受罪。”
    “哦。”卢卡似乎心知肚明地应了一声。
    站点中的非关键性nc也属于待开地图的一部分,当任务进行到下一阶段时,他们的行动和记忆会产生相应的变化,乘客能得到的线索也会随之完善。
    只是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大部分时候这些凑数用的nc就是工具人,只负责完善站点规则以及隐藏部分线索,不需要拥有自己的思想。
    傅忘生又道,“老人家倘若你想到了什么,请务必告知。”
    卢卡的反应很奇怪,他年纪虽然大了,但前一天跟赵浅斗智斗勇时,还灵活机敏,善于伪装。但现在却表现得非常无措,傅忘生一句话通常要说完很久,他才能跟上“嗯”或“啊”一声。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啊”亨利毕竟年轻浮躁,他动手推了一把卢卡,手指刚沾上老人,他自己却先尖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亨利的声音刚开始还很正常,但随后,却嘶哑的非常厉害,声带震动时,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他喉咙那一块泛红蜕皮,眨眼之间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滚过一圈,已经没有半寸完好血肉。
    但亨利仍然活着,他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疼得拼命挣扎,手指尖都快抠进了血管中。
    傅忘生不见慌,他动手压住了亨利,把他的双手反翦过来,确保喉咙不会受到二次伤害。
    陈邦也有眼力劲,赶紧贡献出自己的衬衫,撕了两片袖口给傅忘生,一片用来缠裹伤处,另一片则用来绑人,短短半米长的衣袖在傅忘生手里就是武器,居然轻而易举制服了亨利。
    傅忘生的动作很快,但也快不过随之而来的变故。
    坐在长椅上的老人忽然站了起来,他一瘸一拐地走向教堂,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就连那些耷拉下来的皱纹都被逐渐熨平了。
    他竟然变成了一个身穿黑白长袍的牧师,绿莹莹的眼睛温柔又哀伤,还有些少年时的乐观胸怀,他手里拿着半本破旧的圣经,躯体在行走时被无形的利刃剁成数十块,随着钟鸣声轰然坍塌在教堂前。
    钟声大作,整个小镇随之嗡嗡作响。
    站点通报,“关键性nc被系统格杀,扣除乘客三小时,请乘客们加紧完成任务。”
    所有乘客心里齐齐骂了一声“狗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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