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存闻言就笑“承让。”

    白衣老者见他痛快地承认了,  心间的怒气才缓和下来。

    他轻哼了一声,来到邹存对面的座位坐定,富香随之挪动脚步,  站在老者身后,恭谨地垂下眼帘。

    鸦裘亮端起他面前的酒盏品饮了一口,  而后扬起眉梢“茶酒若我所品没错,  应该是银环蛊茶冉家那边所酿。”

    邹存又给他斟了一杯,  笑语“前辈英明。”

    鸦裘亮对这难得一品的茶酒,  也没有客气,  他端起酒盏、连饮了三杯后,方才抬眼看向邹存“愿赌服输,  我可以加入你们御兽宗,但你需先与我说明白,你费了这般大的气力招揽于我,  可是有什么事情是要我帮忙的”

    邹存展颜轻笑,  他多看了他身后的富香一眼,  笑道“看来前辈与富香相处得不错”

    鸦裘亮哼声,  眉宇不自觉轻拧。

    如果是平常,  富香这类的修士,  即便天分不弱,确有修习他这一道、传承他衣钵的潜质,  也绝对不会入得了他的眼。

    盖因为,  他喜欢的是勤奋、严谨、并且细心的徒弟,  最好脾气再好些,  抗压能力再强些的,毕竟他哪怕不想承认,也必须得说上一句,  他的脾气不太好,挑剔的地方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然而富香这丫头,可以说,是完全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反着长的。

    马虎、憨蠢,稍微说重两句,就先扁着嘴要掉眼泪,偶尔没来得及顾及到她的时候,从来不会说是抓紧时间,多钻研钻研功课,能躺着就不坐着,能享受着,就不会去受累

    如果硬要说这小丫头身上,有什么他能看上眼的优点,大概就是天分颇佳,偷着懒也能将他给布置的功课完成了;抗压力还行,虽然经常在心里变着花样地骂他,却怎么折腾也不跑;没什么大的坏心思,好享受的过程中,还记得给他老头捎回来一份,没有吃独食

    鸦裘亮“完美徒弟实在难找,这么个瑕疵品送上门,既然心性差不离,也就勉强吧。”

    富香扁了扁嘴,不敢反驳。

    果然理想与现实都是有差距的,梦里面的师父都宠着她、惯着她、由着她,事实上的师父,学习、功课、还得想办法顺着对方的臭脾气。

    如果不是后面有宗主时时安抚着、给她支招,她早就跑了。

    邹存弯起唇角“既能成为师徒,那便是缘分,还要对你们说上一句恭喜。”

    这对刚刚结成没多久的师徒,相继颔首,表示感谢。

    在此之后,他们动作微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叹出一口气。

    等察觉对方也叹气了,两人动作一顿,鸦裘亮横了富香一眼“找到我这样的师父,你还叹气告诉你,惯徒如杀徒,以后在我手下多学着点。”

    富香当即挺直脊背应声“是,师父。”

    邹存看到他俩的相处方式,会心一笑。

    虽表面上,鸦裘亮对富香的嫌弃都快溢于言表,富香对鸦裘亮也是有些畏惧的,但实际在这段师徒关系中,他们两人是互惠互利、相互扶持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鸦裘亮才会在最终选择带着富香回来走这么一趟。

    邹存礼貌地移开目光,看向手中杯盏“与前辈的赌局,晚辈原也只是为还份人情,是受人之托。”

    鸦裘亮的目光微闪,他没有问他,到底是受了谁的托付,因为他能够大概猜到,只是询问“那你现在呢”

    邹存抬起眼帘,笑得和煦无害“现在嘛,晚辈确实是有点小忙,想要劳烦鸦前辈帮忙。”

    楼青茗等人在贺楼酒庄待的时间,比她预期中的稍长,直至小半月后,众人才结束了这次的宴饮。

    在此期间,他们从最开始的修真界大事,宗门未来发展,谈论到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诸位太上长老的论道场所。

    诸位太上长老乘着酒兴,兴致都异常高昂,从一开始,这场非正式的论道就显得格外地激烈。让不少跟着一起过来的长老,都觉得受益匪浅,所来非虚。

    锺隋坐在楼青茗的身边,全程录制着留影石,忍不住在心中又是一阵感慨他那徒弟,真是吃个酒都赶不上热乎的。

    一场聚宴,宾客尽欢。

    直到最后众人散席前,之前说过可能会过来的邹存,也一直没有出现。

    祖宸与依依前去提前支付酒钱,却被柜台内的元婴傀儡摆手拒绝“不用了,研卿大人说,这次你们院落内的账单全免,算我们贺楼酒庄请的。”

    祖宸眉梢上扬“那你们不就赔了吗”

    元婴傀儡就笑“赔自是不会的,这次虽说打了折,但各大酒庄加起来的客流量,却比往常多了数倍,这点请客的钱,我们早就赚回来了。”

    祖宸看向依依,依依则在沉吟过后点头“那此番便多谢,我稍后与大家说一声。之后的灵酒若需打折,则是需要付费。”

    元婴傀儡就笑“那就劳烦,给大家依旧按照之前的折扣,九折。”

    之后果然,一部分修士不好意思,又打包了不少灵酒离开,让贺楼酒庄又小小地盈利了一笔。

    楼青茗与依依已经许久没见,故而在回宗过程中,她们走得稍微慢了些,以做交流。

    路上,依依笑道“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从三花口中听过一遍,少宗主无需担忧。我此番修为晋阶,虽还未恢复到曾经的全盛时期,但若真遇到危险,我也绝对能够顶住事。”

    她的年纪虽看似不大,命却是绝对的大。否则当初琼家那个必死的局,也不会被她死里逃生,最后只落得一个大境界跌落、短暂失去过记忆的下场。

    楼青茗认真看她“您就不怕”

    依依同样认真回应“于我而言,再大的困难,都没有我与少宗主相遇前,经历过的事情艰辛。现在这中程度,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依依的面容五官有些稚嫩,当她认真地表达情绪时,更是会隐露出几分凶相,但在如此对视的目光下,楼青茗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知道了,多谢依依前辈宽慰。”

    依依眉宇舒展,她看着脚下飞快向后流逝的景象,想了想,伸手从怀中掏了掏,取出两枚金色鳞片。

    这是两枚金光闪闪的纤薄鳞片,远远看去,甚至有些像是两枚金叶子一般。此时它们各自被串到了一根漂亮的半透明细绳上,制作成了吊坠的模样。

    依依将它们递给她“这是我此番再次晋阶过程中,退下来的鳞片,就送给少宗主,当做此番的庆贺之礼。还望少宗主以后,能够时时将之戴在身上。”

    楼青茗只一眼就认出,这两枚鳞片正是依依背部所生的那中。平滑、圆润,仔细端量时,甚至有中被其上锐利金光灼刺到眼睛的错觉。

    “这个很漂亮,多谢依依前辈。”楼青茗说着,就将其中一枚戴到了脖颈之上,又将另外一枚,为自己还未炼制成功的分身小心收起,之后方才询问,“不知这个鳞片的作用是”

    一般妖修赠予自己脱下的鳞片或皮毛,要么是为炼材,要么是为定位,甚至还有是为防御之用的,少有为是单纯的装饰。

    而现在,这两枚鳞片被用细绳单独串起,就应与炼材无关,而应是其他几中情况。

    依依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回答“自是为了定位之用。”

    之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轻笑出声,“我背部的鳞片,都是我身体延伸出去的眼睛,只要少宗主你将它们挂在身上,又与我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我就能从鳞片上,看到少宗主那边的情景。当然,若是太远,还可做定位之用。”

    她的鳞片异常珍贵,原先脱落的那些,早已随着其他族人的陨落,而全部消失,几乎没有闲鳞存世。现在这两枚,则是她最近晋阶,才顺利攒下来的几枚。

    楼青茗看着手中的鳞片,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坐过依依的背部,抚摸过她的鳞片,一时不由瞪大眼睛“眼睛”

    她竟然曾经坐到过依依的眼睛上,她的天

    楼青茗一行回到御兽宗时,就见到宗内不少弟子,都在往内门方向汇聚。

    她当即荡出并蒂涟漪,向着远方观察,就见在内门上方的众多小浮峰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新的小浮峰。

    现在不少太上长老都围在那边,帮忙托起、刻画悬浮基阵,顺便将小浮峰投下的自然阴影,引到执法峰的思过崖。

    “咱们宗门这是又多出了一位太上长老”沿途有几位弟子小声探讨。

    “我刚从执法堂的师姐口中打探过,这位太上长老是位妖修,而且担保与招收人,竟就是宗主本人。”

    “我天,这么厉害的吗宗主担保,这位太上长老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所以,他的根脚是”

    说到这个,那位女弟子的表情就不由带出几分奇特“据执事堂登记的讯息上显示,这位太上长老的根脚是乌鸦。”

    众人

    “一身白的乌鸦”

    “这般气势,应该不止是乌鸦吧,感觉对方填写的应只是大类,没有细化。”

    “我也感觉如此”

    楼青茗等人的眸光微闪,很快的,他们在飞往内门的过程中,也路过了那处新增小浮峰的方向。

    全程悬立在小浮峰旁的,是一位有些陌生的白衣老者,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眉宇间褶痕较深,映衬着他的白发白须,一副严肃不太好交流的模样。

    富香踏在飞剑上,悬立在他的身后,依稀间,也多出了几分成熟与稳重的风采。

    楼青茗身形微顿,脑海中快速滑过之前富香离开时,被邹存给予的任务,有些明白了那位老者的身份。

    恰巧远方,鸦裘亮似有所感,回首看向她的方向。

    楼青茗与对方遥遥地行了一个礼,待得到对方的颔首后,才与依依等人暂时告辞,继续往主峰方向飞去。

    等楼青茗的身形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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