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水袖从台后迈着碎步登场,当她清脆的唱词从喉间迸发,柳腰摇曳,似乎眉娘一角的国色天香已是篆在骨头缝里。

    观众席上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掌声,原是到了这出戏结尾的高潮。

    连郁漉也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娇媚却不矫作的女子,举手投足宛若天上的仙,莺啼似的嗓音宛转悠扬,赢得无数看客欢呼喝彩

    有人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花弥,是花弥绕余苑的台柱子可算是出来了,我一直在等她出场”

    有人干脆扶到栏杆边探头“名旦花弥的名头,那是咱京城的台柱子今日能压轴出上一回让我瞧见,我已是无憾了。”

    来此者大多自诩文人雅士,却也经不住那美人一笑“你们这算什么呀,为了一睹花弥芳容,我可是特地从百里外的穗县赴京,守了半个月才瞧见真容。如今一看,真名不虚传啊”

    周遭有啧啧赞叹的议论声传进郁漉耳朵,台上花弥扮的眉娘丝毫不受看众惊雷般呼喊的影响,起落开合间韵味长存,浓妆遮不尽嫣然巧笑,顾盼生姿,好似众星拱月已然成了习惯。

    郁漉越发地被惊住了,花弥美得那样悠扬,词句吞吐又拿捏得极稳,实在是扣人心弦。

    掌声雷动直到一曲谢幕,花弥柔弱无骨地屈膝施礼完毕,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拍掌还礼。

    今天的最后一出戏结束了,众客卿纵是不舍,也只好陆续散场。

    郁漉一直在震惊里沉浸了很久。周围的人已经全数离开,只有她仍然坐在位置上久久不能言。

    她看见花弥也站在台上很久,等到看官们全部离开,花弥仍不曾离开,也许是在送客,也许是在告慰舞台,眼神定定,周身光芒万千。

    看来真的结束了,虽然郁漉被台上女子吸引得无法自拔,也不好让外头的侍卫们多等,于是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要离开了。

    从二楼下来时,竟正巧撞见进门而来的那抹艳红,冲着里头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郁漉惊喜片刻,抬手招呼“柳小”

    话还不曾说完,柳月袭并未注意到她,直直略过去,往舞台跟前迎,口中的呼唤浪荡不羁“花弥大美人,爷今日来晚了,美人莫见怪。”

    吃惊地回头望去,花弥水袖半掩,袅袅娜娜迈着莲步从台上走下,也来到柳月袭跟前,眼尾水墨上挑,千娇百媚,女儿家的羞赧立马一览无遗。

    原来她在等人,原来她等的人就是柳月袭。

    二人相迎,并肩往台幕后的候妆室去了。

    从背影看,花弥身段高挑翩跹,与柳月袭并肩走在一起,还真像一对璧人。

    “想不到柳小满在京圈还真吃得开,艳福不浅嘛。”郁漉摇头叹道,也不曾多逗留,走出去,同府里人一起回家了。

    要说回去后,郁漉就像着魔了一般,脑海里时时回绕着花弥小姐姐的动听天籁,甚至燃起了自己的戏曲之魂,彻夜难眠。

    隔天刚过五更,天还未亮,南边儿跨院里宿的下人们,突然被一阵鬼哭狼嚎惊醒,害怕地从窗头打探出去,原是郁漉一大早就站在游廊的石墩上吊嗓子。

    再瞧郁漉,丝毫不觉自己嗓音高低跌宕,反以为像绕余苑花旦们一般悦耳,越是如此错觉,就越是兴致勃勃,唱腔越发高亢起来,吓得旁人以为几多诡异,一个个都躲着不敢出来。

    是时,一夜未归的柳月袭手中拿着两个包子,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路经抄手游廊,俨然也是骇了一跳。

    “嚯”柳月袭止步不前,有点不敢接着走,“姑奶奶,您这是闹哪出啊”

    郁漉停下唱号声,对他挤眉弄眼暗示“怎么样是不是跟那绕余苑的当家花旦花弥,唱得差不多啊”

    柳月袭瑟缩了一下,并没有多想她话中几层意思,将肉包塞进她嘴里,摇头走了,“就你还跟花弥比快歇歇吧。”

    “别走啊,”看着他远去,郁漉咬下一口皮薄馅大的包子,“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包子是在哪买的啊”

    远去的柳月袭没给她响应,倒是从正房走出庭院,一身阔肩官袍的应玠经过她面前,停了下来。

    踩在高高石墩上的郁漉,这才勉强和他齐平对视,略感窘迫,郁漉嘴里咬着包子,傻傻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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