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钗松了口气,郭氏哭得这么中气十足,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她裹了裹烟霞色的软绸披风,仰头望着挂在不远处飞檐角上的冷月。细细弯弯的一勾,就像美人耳畔垂下的明珰。
转眼又是三月,细算起来,她到禹王府也有一年半了。如若禹王要赶她出府,或许也是好事,她总不能寄人篱下一辈子。
紫袖掀帘走了出来,说道“殿下请娘子进去。”
长钗答应一声,提裙随着紫袖入了屋。
内堂很大,布置得富贵高雅,白鹤形的青铜灯盏上,插着儿臂粗的灯烛,映得室内亮堂堂的。
匆匆一瞥之下,便见屋内除了婢女,只有三人。
一个年轻郎君坐在桌案后正在理事,他身旁站着一个蓝衣文士,还有坐在下首拿着帕子擦眼泪的郭氏。
长钗走到案前屈膝施礼“妾拜见禹王殿下。”
“免礼,平身吧”禹王的声音淡淡冷冷的,带着一丝疏离。
长钗起身,抬眼看他。
他身穿荼白色织锦广袖袍服,领口以金线绣着流云飞纹,乌发高束,玉簪箍发。灯烛朦胧的光芒映亮他的侧脸,轩朗的剑眉下,一双潋滟着温润湛清眼波的星眸朝她望了过来。
这就是禹王李行简啊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怪不得绿芜说他俊美无双,倒不是虚夸。
忽听郭氏抽噎着说道“殿下,便是她要杀妾身,她好狠的心”
长钗清声说道“殿下,我只是情急之下拍了下她,并非存心害她。当时她所站之处与池畔尚有七八步远,不知怎么就跌到水中了。”
“明明是你”郭氏恨恨说道。
“你觉得,她能推得动你”李行简清湛的眼波淡淡扫过郭氏丰腴的身姿,落在长钗瘦弱的身上,眸中神色意味深长。
一个娇弱如风中随时会折断的小白花,一个稳如湖畔青石。
况且,在他心中,郭氏至少还是习武之人,虽说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寻常女子想要推她也不是那么容易,也亏她有脸在他跟前哭。
郭氏气得眼睛红了,眼看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嚎。
李行简的眉头不耐地皱了下,对紫袖说道“你派人送她回绮风院。”
紫袖走到郭氏面前,客客气气说了声请。郭氏有些不甘心,一步三回头地说道“殿下,你一定要信我的话,绝不能轻饶她,不然她日后还会行凶。”
李行简唇角微抿,并未多言。
他身边的蓝衣文士轻笑了声说道“郭娘子不必担忧,殿下定会秉公办事的。”
长钗还以为禹王会赶她出府,没想到他是个明白人。
她浅浅一笑“既如此,殿下唤我来有何事”
李行简被长钗的笑容迷了眼。
他与她只见过寥寥几面,那时她多在昏迷之中,没注意她生得如何。这会儿看她,人虽憔悴瘦弱,但肌肤白腻,黛眉丽目,很是耐看,一笑时,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