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完毕,礼器亦准备完毕,从宫里到祭坛的路,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分兵戒备,禁军和京兆府紧张的忙碌着,宫里车马、卤簿仪仗也都备好了。

    皇帝提前五日斋戒,这是他彻底消除身上恶咒,治愈眼疾的唯一机会,他对这次祭天极其重视。

    在薛妍穗面前,李玄崧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经常溃不成军,常常破戒,所以自三日前斋戒,他就宿在了紫宸殿。

    这日已过了巳正,寝殿里还是静悄悄的,宫女们竖着耳朵倾听,里面依然一片安静。

    “前两日娘娘辰初就醒了,今儿怎么这么晚”

    “昨日娘娘亥正两刻熄的烛,和前两日一样。”

    又过了一刻钟,宫女们有些不安了,隔着屏风轻轻唤了几声,“娘娘,娘娘。”

    床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两个宫女从彼此眼中看到慌乱之色,一边轻声喊,一边绕过屏风,走到床帐前,“娘娘。”

    依然没有回音,宫女大着胆子拉开床帐,见皇后娘娘睡颜恬静,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奴婢知错。”

    宫女放下帘子,抬步欲退时,觉出不对,她们又是喊又是撩帘子,这种动静,若是往常,皇后娘娘早就被吵醒了。

    “娘娘”宫女提高了声音,依然没有动静。

    “娘娘娘娘出事了。”带着哭腔的惨叫,打碎了仁秋殿的安宁。

    “陛下,皇后娘娘出事了。”仁秋殿宫女眼睛哭得肿起,“娘娘昏睡不醒,奴婢们怎么叫娘娘都不应。奴婢该死,没有侍候好娘娘。”

    嗡的一下脑子炸开,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李玄崧鼻息突然加重,“胡言乱语,拉下去斩了。”

    早在仁秋殿来人的时候,韩道辉就心知不好,他跪倒在地,力持镇定的劝解,“陛下,这宫女吓傻了,皇后娘娘或许是睡的太沉了,或许是故意闹着玩”

    韩道辉说着说着哽咽了,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哄骗得了陛下,“陛下,奴已命人将所有值守御医召到仁秋殿,让人去请秦医令”

    李玄崧打断他,“阿穗定是在玩闹,要朕去看她。”

    他脚步迈得极快,话语笃定薛妍穗故意玩闹,却不慎一脚踢倒了花几,因着眼疾未愈,殿内的摆设从不变动,他早已谙熟于心,却还是踢倒了花几。韩道辉生出浓重的不安,无声的向上苍祈求皇后平安,他不敢想象若皇后真出了事,陛下会变成什么样。

    “阿穗,别闹了,朕来了。”

    床上的人依然安静沉睡,李玄崧表情空茫茫的,无边的恐慌潮水般淹没他,“阿穗。”

    颤抖的手指放在薛妍穗鼻下,有温热的呼吸,李玄崧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呼了出来。

    “陛下,皇后娘娘脉象如常。”

    脉象如常,呼吸如常,却一直昏睡不醒,李玄崧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突起,“是何病症”

    “臣,臣无能。”

    太医令秦幕又一次被拉上马车,这一次来接他的是御前五品内臣,个个脸上阴云密布,将马车赶出了搏命的架势,到了宫门,嫌秦幕走得太慢,数个身强体壮的宦官轮流背着他,一路飞跑到了仁秋殿。

    “秦卿,快为皇后诊治。”

    秦幕心知不好,听到皇帝如此热切的话,更是沉了几分。前几日才为皇后诊过脉,怎会如此

    “到底是何症”李玄崧焦声问道。

    秦幕面色大变,一把长须抖成一团,“陛下,这,这,臣诊不出。”

    李玄崧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厉喝“都退下。”

    “什么叫诊不出”

    “臣无能,当年陛下的病,臣就诊不出。”

    李玄崧茫然四顾,黑眸染上猩红,“怎么会”

    “你做了什么”薛妍穗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她愤怒的质问。

    “汝冥顽不灵、一意孤行,动了真情,晋室天子恶咒全消,再难制他。吾哄骗他行祭天大典,若他离开,汝随吾走,重新投胎。”

    薛妍穗极为愤怒,“我不答应。”

    “由不得你了。”那声音也被她气得够呛,本来安排得极好,用她来救这方世界的真命天子,再以性命相胁,让天子护她一生无忧,也算偿还了她的因果。哪想到,她竟动了真情,晋室天子恶咒全消,全力压制也只能拖到所谓的祭天大典那日。

    这位晋室天子智计诡谲,一旦觉出不对,再难挟制他,到了那时,她若死于非命,这场因果可就偿还不了了。为了省事,索性带她走,重新投胎。没想到,她不肯走,无法强迫她,只有出此下策,让她早早看清何为帝王薄情,提早死了心,心甘情愿的去投胎。

    薛妍穗怒极了,然而她挣脱不了控制,拼尽全力,也只能动了动右手小指。

    “阿穗。”李玄崧看到了,欣喜若狂,握住薛妍穗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将她的手包在掌中,“阿穗,你能听到朕说话对不对”

    薛妍穗的小指又动了下,在李玄崧的掌心轻轻挠了下。

    “阿穗。”

    到了祭天大典那日,群臣在宫门前列队,久久等候不到皇帝。

    “皇后娘娘似乎,陛下日夜守在仁秋殿,难不成今日祭天大典也不出仁秋殿吗”

    “这,太医令等医者都在仁秋殿侍候,陛下”言外之意,皇帝不通医术,守在仁秋殿也没用。

    大多数朝臣都是这种想法,御前宦官大着胆子传了话,李玄崧没有丝毫犹豫,“大典取消。”

    他不能离开。

    “晋天子,万万不可错过。”李玄崧决断如此干脆,那声音大急。

    “救朕的皇后。”李玄崧命令。

    “过了午时,汝悔之晚矣。”

    “救朕的皇后。”任那声音如何蛊惑,李玄崧都是这一句话。

    双方对峙,李玄崧心志坚定,始终不为所动,终于过了午时,那声音像耗干了力气,蔫蔫的,有气无力的。

    “以你的性命起誓,护她一生,世人皆不能伤她,包括你自己,若违誓言,她亡,你亦亡。立此誓需一腔赤诚,且一旦在吾面前立此誓,必一生困于誓言。”说是如此说,它却不抱希望,哪个天子会立这种誓言就算被逼着起誓,非一腔赤诚也立不了。

    片刻后,李玄崧耳边响起声尖叫,“立誓了汝乃天子,竟能立誓。”

    “救朕的皇后。”

    “子时一过,她就醒来。记住你的誓言。”

    李玄崧隐隐猜到这声音的目的,这样也好,他虽相信自己不会伤害阿穗,但身为帝王,世间无人能制,秦皇汉武雄姿英发之时,并不信长生鬼神,年衰体老之时,与昔年判若两人。

    有了这个誓言,谁都不能伤害阿穗,就算将来的他自己,也不能。

    子时,薛妍穗终于睁开了眼睛,“陛下。”

    “阿穗,你终于醒了。”

    李玄崧日夜守候,两天未睡,声音干涩,眼睛熬的通红。薛妍穗心疼极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右眼,触到他幽深炙热的眼神,忽而耳根热烫,垂了头。

    拨开落在薛妍穗脸颊边的一缕发,手指轻抚她有些苍白的唇瓣,李玄崧眨了眨左眼,“皇后不能厚此薄彼。”

    薛妍穗脸颊绯红,在他的左眼上吻了下,李玄崧眼皮轻颤,薛妍穗的心也跟着颤。

    “遇到阿穗,朕幸甚。”

    “遇到陛下,阿穗很欢喜。”

    两人呼吸相缠,四目对视,不由的笑出声。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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