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杀了昌王。”

    薛妍穗口中说着杀人,皇帝手心下的心跳依然平稳,她说的是真的,不是故意以退为进。

    原主为了昌王抑郁而死, 短暂的一生凄凉, 昌王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而她薛妍穗顶了这个坑,一旦皇帝崩逝, 昌王登基,等待她的就是殉葬,她不甘心, 死也要拉着逼迫她的薛老贼一家、昌王垫背。这一切怪就怪他们心肠太狠, 不给她留活路。

    薛妍穗期待的看着皇帝,她搅风搅雨,为的就是对付薛老贼和昌王, 对皇帝动心是意外。而这个意外, 如果她性命无忧,还有悠长的生命,以她的理智, 她很大可能将这点心动埋在心底, 死死的摁住。

    虽然他这个人很好,容貌、魅力、才情都让她心动,待她也好, 但他是皇帝, 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伴君如伴虎,所谓世间四事不可久恃春寒、秋热、老健、君恩。

    这些都是短暂的,不能保持长久。

    可皇帝没多久可活了,她也是,所以,薛妍穗不再克制,任心动如燎原的烈火汹汹而起,她在皇帝面前本性毕露,只求一时痛快,不必考虑将来。就算君恩短暂,她也没有长久的将来啊。

    皇帝深深凝视着薛妍穗,吴氏的话让他暴怒,如果他同以往一样没将她放入心底,他听到这事不会动怒。因为在意,因为上心,他无法接受,他怒的不是此事对他身为帝王的不敬,而是身为男子的愤怒。

    “与他定亲是谁的主意”

    “父之命。”薛妍穗毫不犹豫的将锅扣在薛成头上,“未见陛下,臣妾平生不会相思,见了陛下,才知情思滋味。”

    薛妍穗甜言蜜语刚落,手腕一紧,不由自主的被皇帝扯着坐在了他腿上。

    皇帝虽清瘦,却不羸弱,薛妍穗坐在他紧实有力的大腿上,隔着两层薄薄夏衫,热气上涌,她善于口齿,论起行动力,大大不如皇帝。

    “莫要撩拨朕。”皇帝握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掰着手指,纤长白皙如春葱,却不是柔若无骨,这双手并不是不沾阳春水,她也许真的擅长女红。裘服之事,皇帝不想追问,她此时所言非虚伪矫饰,如此便罢了。

    薛妍穗瞠目,这是谁撩拨谁

    “爱妃,可有小字”

    薛妍穗被这声爱妃呛到了,一阵猛咳。

    皇帝递上帕子,薛妍穗接了,擦掉眼角咳出的泪花,发现他面上怒色似乎已消掉大半。

    “爱妃”

    薛妍穗又咳了声,不知为什么,听到皇帝喊她爱妃,她总想发抖。贵妃是封号,爱妃怎么就那么别扭

    “咳咳,没有小字。”两辈子她都没有小名,也没有人会用小名这么亲昵的唤她。

    皇帝颔首,露出沉思之色,看样子像是要给她起个小字。

    皇帝情绪变换太快,薛妍穗有些跟不上,昌王要怎么处置他怎么不提了

    “陛下,为了还臣妾清白,还请处置昌王。”薛妍穗提醒他。

    皇帝不置可否,继续捏着她的手指,说的话却让薛妍穗一头雾水,“朕的荷包旧了。”

    薛妍穗看向皇帝腰间,劲瘦的腰肢上只围了条玉带,玉带上什么都没挂。她似乎没见皇帝佩戴过荷包、香囊之内的小东西,荷包旧了从何说起难道挂在腰侧,她没看到薛妍穗扭身看向两边腰侧,这一番扭来扭去的动作,皇帝喉结滚了滚,腰腿绷紧。

    饶是如此,大腿上的弹软扭动摩擦带起一阵阵酥麻,皇帝呼吸微浊,深吸口气,扣住薛妍穗的肩膀,不许她再动。

    坐着的大腿绷得硬实,薛妍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皇帝忍耐的模样,她老老实实的不再动。

    “今日之事,朕来处置。你先出去,朕的话你记着。”皇帝高挺的鼻尖沁出滴汗水,漆黑的眼眸灼热,一字一句的说道。

    薛妍穗感觉到他的异样,听话的走了出去,出了殿门,看到一地跪伏的内侍,拍了拍脑门,忘了追问皇帝要怎么处置。

    皇帝暴怒之时,对昌王是动了杀心的,然确定了薛妍穗对昌王没有私情,皇帝按捺了杀心。这种风月之事,最易引人窥探,更何况事涉皇家,稍有流言蜚语,民间不一定会传成怎样不堪的模样。万民悠悠众口,不是几道敕令能防得住的。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皇帝都不能忍受。

    薛妍穗懊悔一阵,安慰自己以陛下先前怒意之盛,处置起来不会手软,她就等着消息吧。这桩事放下,她满脑子皇帝的话,荷包旧了,难道是让她给他做荷包

    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薛妍穗举起双手,看了一会,微微蹙眉,看来陛下心里还是有疙瘩的,虽然不提裘服,却要她做荷包,真是别扭。

    昌王府。

    昌王年幼时过得艰难,那时褚太后不待见他,他出宫开府,王府自然不会建的豪华。这两三年,因为皇帝重病缠身,膝下无子,昌王身为皇帝唯一的弟弟,地位水涨船高。昌王的地位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王府的建制就显得寒酸了。

    若要扩建王府,前后的官宅都要拆毁,昌王并未得意忘形,也或许是王府建得再大,与皇宫一比,都不值一提,将来他坐上龙椅,偌大的宫殿都是他的,何必费心费力扩建王府昌王没有扩建昌王府,却着意翻修、装饰一番。

    昌王府后花园里的凉殿,就是昌王的得意之作。因薛华棣怕热,薛府为她修建了绕水的亭台楼阁,她颇喜欢。昌王修的这座凉殿,特意以她的喜好而建。

    金粉泥墙,檀木为栋梁,布置得奢华流丽,一入内檀木香味清幽,几个力气大的婢女轮流揺转轮扇,将过了冰的冷风传送到殿内。

    此时,凉殿里幽香清凉,昌王却是坐卧不安。直到他的心腹长史,引着个一身寻常圆领袍,皮肤黄黄,不惹人注目的少年进来,他眼中一亮,大步而去,拉住了少年的手。

    揺转轮扇的婢女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昌王府长史站在凉殿门前警戒。

    “阿棣。”昌王惊喜的喊。

    薛华棣做男子打扮,故意涂黄了皮肤,穿一身寻常袍子,“绪郎,阿父让我传信。”

    皇帝好端端的活着,大理寺卿一直追查,薛成抛出了吴家、褚家,皇帝却仍然不肯罢手。

    这些时日,薛成一直告病,而昌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地,昌王亦在王府养病,闭门谢客,让皇帝抓不到把柄。

    即便躲过这一劫,薛成依然悚惧不安,皇帝一日活着,他一日寝食不安。薛成怕他与昌王的来往,进一步惹恼皇帝,且两人对外告病,不宜常常出府,一些机密之事,就算心腹幕僚,他也信不过。薛华棣察觉出他的心事,毛遂自荐充当传信人。

    内苑御田割麦,薛华棣惹了众怒,被那些夫人扇耳光,薛华棣撑了过来。她养好了伤,容貌未变,性情却大变,以往她不争不抢,不入眼的人、东西,不看便是,她昔日待薛妍穗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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