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动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动起来，但他要赶去战场－－可他为什么要赶过去
可是身体的反应比他杂乱的思绪转得还快，他从安全通道下到楼下几层，大厦的工作人员没有离开，他们被重金雇佣负责保卫托尼邀请来的客人们。这些人也许慌张，也许悔恨自己的决定，冲他们的保卫大发脾气，但是真正的大人物们却没几个胡乱跑动的。
积累一定财富和名望的人懂的审时度势，待在复联大厦比在外面乱跑安全很多，他们知道这里也许是整个纽约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顾及他的到来，夜风挟带了枪声和人群的哭嚎，终于传进了斯里奥耳中。
于是他回到了现实。
这层楼显然没有收容他们的那层戒备森严、防护得当，走廊被炮火毁去了一半，天花板几乎是镂空的，露出水泥之间的钢筋铁骨和摇摇欲坠的碎石。
莱克斯卢瑟非常显眼，他没有和那群人挤在一起，反而站在尽是碎石与灰尘的破损墙体边。单手提着铁箱，面无表情的俯视这座城市，地狱般惨烈的场景对他而言更像一场无趣的电影，他看得面不改色，眼神里压抑着浅淡的厌恶。
“卢瑟。”
“布鲁斯”卢瑟用他特有的嘲讽语调笑道“我喜欢跟聪明人往来，就像此刻，我站在这里等你，而你确实会来找我。”
“我认为这更像圈套，卢瑟。”斯里奥没有心情应付他的调侃，钢蓝色的眼眸死死盯住他“这其中有你的手笔吗”
“什么外星人入侵”卢瑟惊讶得很浮夸“你知道的，布鲁斯，我讨厌外星人－－所有外星人。”他不掩盖自己的假惺惺，“我只是讨厌超人，又比较好奇这些超英的二次集结而已。”
他听见卢瑟问“而你，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人们痛哭流涕，为了生存四散而逃，纽约的警力根本支撑不住外星人的进攻，齐塔瑞星人对付普通人类像碾死蝼蚁一般简单。
于是很快，警察们也开始胆怯，剧烈的力量差距让他们的正义感快速消融，支撑他们不弃枪而跑的是身后手无寸铁的人们，是他们生活在纽约的妻子儿女。
超级英雄们在战场中穿梭，正是因为他们的加入其中，奋战在第一线，才让战局不至于演变为一边倒的局面。
“我”
他必须参与战局，他不能对这些视若无睹。
但斯里奥就是无法说出口，他们都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应该向卢瑟要来那个箱子，然后加入战场。
他不该迟疑和犹豫，他站在这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控制了内心。
斯里奥为胆怯的自己感到愤怒，口袋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知道在过去与超人的斗争里，有很多东西无法挽回的失去了。
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他打破了自己定下的原则，成为一个刽子手，他已经与罪犯、与小丑没有太多区别，他再不配穿上那副蝙蝠盔甲。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斯里奥由衷的对那套被卡尔改造过的蝙蝠盔甲深恶痛绝，穿上它就像让他重回噩梦之中，他确实无力改变很多事情－－但是他还是站在卢瑟面前，想接过他递来的蝙蝠盔甲。
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斯里奥想伸手去拿，但是他的身体不再受他的控制。他脚底发麻，浑身无力，甚至无法正常的呼吸，好像箱子里装了什么让他无比恐惧的存在。
他与无数罪犯战斗过，他敢于直面卡尔艾尔，但此刻他只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变回了犯罪小巷里一动不动的小男孩。
卢瑟显得非常的有耐心，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静静地等他做出反应。
斯里奥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河岸边，天空和淤泥都是暗色的，迷雾缭绕中，河岸对面的庞然大物比记忆里的更加狰狞。
他是这里的囚犯，他在这里的时间永无止境。
脚下的淤泥带着阴暗潮湿的气息缓慢的吞噬他，有无数双手要把他拽下泥沼之中，他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也不想反抗。因为这太真的轻松了，他身心舒畅，从未感到如此的自由，同时也从未有过如此的不安。
他感觉手中的东西在飞速的溜走，粗糙的绳索与蝙蝠手套互相摩擦，斯里奥心中一跳，紧紧地握住了它。
绳索那端传来的巨力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抗衡的，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往前趔趄了几步，双脚被泥沼纠缠着，斯里奥摔倒在黑暗里，像是摔进了一片虚无的空间。
他听见很多熟悉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他们在远处呼唤他，在耳边冲他呢喃。
它是母亲的摇篮曲，是归家的呼唤，让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落泪。
布鲁斯。
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
－－b
没关系的。
松手吧，布鲁斯。
布鲁斯。
－－batan。
冰冷的寒意袭上他的心脏，但这不是泥沼带来的温度 ，它来源于他的掌心。
「我总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放弃哥谭，我能看着你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幸福人生。」
绳索化作了坚冰，它夹杂着锋利的刀刃，割裂了斯里奥的掌心，血液使它更容易从手中脱落，骨骼与利器的碰撞引来钻心的疼痛，他用力收缩指节，拼命不让它滑落得更快。
「但是你选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我不能说这是错误的做法，因为你确实改变了哥谭。我只是想说」
斯里奥不知道自己在与什么搏斗，双手鲜血淋漓，他咬紧牙关，疼得满头大汗，握紧了手心的东西，它又变成了玻璃碎片或是布满倒刺的荆棘，刮起他的血肉，勾起掌心的经脉，他只知道不能松开。
他只要活着一天，就绝不松手。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以你为豪，布鲁斯。」
他收拢指节，紧紧握住箱子的金属把手。
握紧他毕生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