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简单点的那俩道能贵成这样后,穷惯了的他更忍不住替陆辞心痛起那长得触目惊心的点单来。

    “你虽是戏称我一句齐兄,但,”他悄悄地摸了摸硬邦邦的口袋,稍有了点底气后,轻声同陆辞道“你那一会儿若钱不够,我这还有五贯,能稍微帮你垫垫。”

    陆辞微微一讶,捕捉到齐骆眼里那货真价实的担心后,不由莞尔一笑,不作其他解释,而是直接接受了这份好意“如有需要,我定不推辞。再次就先谢过齐兄了。”

    齐骆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幅地摆了摆手“应该的。”

    等菜肴如流水般被伙计呈上来后,众人又开始了矜持。

    陆辞这回不再多劝,只简单说了几句后,就笑着率先举了筷。

    滕宗谅紧随其后,以难得的凌厉架势下手,很快就将看上眼的菜肴堆满了身前的小碗,又好心地推了推还傻愣着似的齐骆,语重心长道“齐老兄,斯文可千万别挑在这时候,当下手时便下手啊”

    齐骆满心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举箸时仍是慢慢悠悠的,有些踌躇。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深刻明白,为什么滕通判要专程提醒这么一句了。

    别看陆辞伸筷的次数令人并不觉多,动作更是优雅漂亮,时不时还与周边人笑着搭几句话可盘中菜肴,很快就以惊人的速度在不住消失。

    份量最少的那几盘,已彻底见底了。

    显然,仗着这次是自己结账,又难得有大快朵颐的机会,陆辞可谓彻底放开了胃口。

    但凡注意到这点的,都似齐骆一般震惊不已。

    陆辞当年能在闻喜宴上、天子跟前都依然故我,现几年下来,脸皮厚度只增不减,又哪儿会在意这点惊奇目光

    他仍是稳稳当当,一面同滕宗谅说笑,一面斯斯文文地扫荡着桌上菜肴。

    饶是最了解他战力、从头到尾就没松懈过的滕宗谅,也渐渐落了下来,压根儿就跟不上他扫盘的速度了。

    所幸陆辞还算厚道,在将主桌的菜式用得七七八八,自己也有九分饱后,很是满足地又招来伙计,将这一桌的菜重新点了一遭。

    这才免了其他人在瞧得目瞪口呆之余,还得饿着肚子回去。

    等到结账时,这几桌的开销果真很是惊人,足足去掉陆辞一百六十多贯。

    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将齐骆一行人所捎来的、为初仕所得的那半月俸银,给用得所剩无几了。

    看着笑得合不拢嘴,不住朝陆辞点头哈腰的掌柜,在意识到自己将陆辞宰得这么狠后,哪怕是对亲友惯来大方的滕宗谅,也感到几分心惊肉跳和后悔。

    在静然居前众人各散后,他偏偏与陆辞的宅所所在颇为顺路,令他纵使想避风头也难。

    别无他法,他唯有一路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对方说着话,一边借着两边街坊的家中灯火,偷偷打量友人脸色。

    陆辞却毫无发难之意,和颜悦色地同他聊了一路赵山遇的事“赵山遇来投之事,明日你记得寻个时候,将你那份奏章写好,好连我的谢恩折子一起都让齐郎将顺路送去。”

    齐骆虽是军旅中人,至今仍在蹉跎,但却待他真诚,陆辞自也愿投桃报李,行个举手之劳,予对方多个在官家前露脸的机会。

    毕竟官家前脚才下了折子,召降李元昊帐下愿意归顺的首领,这后脚就有个在党项族中颇有话语力、还同李元昊沾亲带故的赵山遇来投,于士气定会大有助益不说,刚力排众议、将他提拔上来的小皇帝也好更有底气些。

    滕宗谅点了点头“干脆不等明日,我今晚就写好,免得被别的急务临时耽搁了,误了这事。”

    陆辞莞尔“你有这意想,自是更好。”

    又随便聊了几句家常,他便极自然地在滕宗谅的家宅前与其分了手,旋即悠悠然地回自家去了。

    真不计较了

    唯留滕宗谅胆战心惊地目送他一阵,才满腹狐疑地进了家门。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笑得满面春风的陆节度使,很快就让底下人见识到他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备战期间,本就匮乏人手,现仗着他们吃人嘴软,陆辞更是使唤起来毫不客气。

    只要是参与了那场宴席的人,都被他安排了十分冗重的任务,成天忙得脚不沾地。

    但即使是累得昏天黑地,私下里对夫人叫苦连天的滕宗谅,每日在官衙里都攒着一股拼劲,断然不愿叫从那日起、干脆就宿在衙署里的陆节度使失望了。

    唯一享受着这种忙碌不堪的状态的,在绷紧一根弦的秦州城里,恐怕就只剩狄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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