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陆辞身份已是今非昔比, 敢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的,并不算多。

    但很明显的是, 每当陆辞带着狄青出门转悠时,总能偶遇上一些碰巧路过的人。

    既有身着素色襕衫,面朝雪白冬景,闭目悠然念诵自己得意作的书生;也有衣着锦绣, 妆容精致,云英未嫁的小娘子;还有故意假装与他同路, 设法搭话的一些富贾家仆

    面对这层出不穷的手段, 狄青起初当真以为是巧合而已,后来则是眼花缭乱, 瞠目结舌了。

    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公祖仍能面带微笑, 应对自如。

    不敢直接上来进行攀谈、自认怀才不遇的那些士子们,显然最好应付。

    若诗才的确不错,陆辞便点头致意;若才情一般或是错漏不通的, 便权当不曾听过,只与狄青闲聊。

    小娘子自有矜持,花样不外乎是报以炽热目光,遥遥投掷花果香帕,即使胆较大的,也只是远远地吟唱以他所作诗词所编的曲儿, 盼望引起他的注意。

    对于她们, 陆辞只一视同仁地报以微笑, 便礼貌地带着狄青和下仆改行别处,并不给予她们多做接触的机会。

    至于那些想方设法给他送礼的豪商富贾,陆辞将大的推了干净,剩下些与陆母的生意沾些边,可算作人情来往的,也未当场收下,而是邀请他们三日后来他住处所在的街道上,参与他所办的酬亲流水席。

    狄青对此略有不解,不禁问道“公祖不愿收他们赠礼,何不悉数推却”

    陆辞莞尔一笑“谨慎虽是好事,但凡事也讲究个物极必反。你这么做了,虽避免了收受贿赂之嫌,却也寒了家乡父老的心。现近年节,他们虽与我谈不上相熟,但此时送些无伤大雅的小礼,大多并无所图,仅是想沾沾喜气,或是图个心安罢了。你若视作虎狼,尽数退了,哪怕本意只是唯恐落了御史口实,往后沾惹是非,可落在他们眼里,怕就多了层自诩不凡的傲慢,和出人头地后的不近人情,这可是交往的大忌。”

    他并非是多在乎这平易近人的好名声,而纯粹是陆母不愿离开故土,将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他自然也得配合一二才行。

    狄青略有所悟,沉吟片刻后,又道“只是公祖推得一时,等到了三日后那场流水席,他们光明正大将礼物再次送上,就更不好推了,还将要更多人看见,说不得要弹劾公祖回乡拢财呢。”

    陆辞笑道“对此我也有安排,你暂可放心。”

    二人正说话间,身前忽地出现一人。

    此人身着士子襕衫,看着文质彬彬,还一板一眼地先向陆辞行了一礼“晚生冒昧打扰,还请陆制诰见谅。”

    不论陆辞在外做了多大的官,对那些个复杂名头并不清楚的普通密州百姓,都更喜欢亲热地唤他陆三元或是陆郎。

    连跟他们素不相识的,狄青也能从那偷懒似的称谓中,听出密州百姓对他家公祖的喜爱和亲昵来,不禁感到与有荣焉。

    偏偏眼前这人,口吻听着虽是规规矩矩,态度也不失恭敬,他却莫名感到几分来者不善。

    陆辞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此人又揖一礼,并未抬眼,仍微微躬着身,说出口的话语,却就没那么客气了“有一陆制诰故友寄语,闻听昨夜烧灯饮宴,丝竹乐舞,穷极奢靡。却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从前一起在书院中所吃的粗茶淡饭呢”

    虽是头回听得如此挑衅挑刺的话语,狄青原就有所防备,此时更是眸光锐利,浑身刺都要炸开一般。

    陆辞却轻飘飘地伸出一手,明明优雅得似没使半分力,却将剑拔弩张的狄青给按住了。

    所谓的烧灯饮宴,的确有过。

    但那是衣锦还乡的陆辞,正式在一家正店中宴请当年的同窗故友而已。

    不论是酒品还是菜式,还不比城中富贾过生要来奢华,所谓的穷极奢靡,自是充满恶意的无稽之谈。

    而惹来恩将仇报的缘由,陆辞也心知肚明。

    毕竟在宴席之中,他帮着带了诗稿前来、羞赧地请他点评的人都尽心地一一做了斧正。

    与对付外人的敷衍了事,只谈好不说赖不同的是,对曾有过同窗之谊的这些人,不论往日是否熟悉,请他斧正时又有多少诚心,他都认认真真地就每篇的优劣处都挑出,再对改进方向做了总结。

    这份好意,显然能让有知者心知肚明,充满感激。但对些自诩不凡,只是想从他口中得到肯定或赞扬,以此证明使他们落榜的考官有眼无珠的士子,可就是莫大的羞辱和打击了。

    若是陆辞说的是夸赞的好话,那凭这份慧眼识珠,陆辞所得的三元名头,在他们口中才算得上名副其实。

    但陆辞所说的,却是将他们不愿承认的缺陷一一点出,几乎让他们的得意作品沦至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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