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樊楼中人酒过三巡, 面上微醺时,晏殊揪了个柳朱二人往窗外看的空当, 忽地附耳过去, 小声提醒陆辞“你为东宫官,不宜多涉酒肆燕赏, 否则易为御史所弹。”

    陆辞颔首“此为特例,日后便能免则免吧。”

    尽管臣僚到燕馆歌楼中交游纵饮,已得到官家的默许,但流连烟花歌舞地, 终归不是光彩事。

    这点从其他士人或官僚在酒楼歌馆等地聚饮时, 鲜少留下诗篇, 就可见一斑。

    陆辞身为东宫臣僚, 更受礼法约束,需尊谨厚操守, 不得轻妄。

    晏殊见陆辞心中有数, 才点了点头, 又宽抚道“不过凡外官除任馆职, 都将大宴同僚,以示庆贺。因他们二人同僚皆不在京中, 由你代为备办酒宴,叙同年之谊, 真要说起, 也摘不出错处来。”

    若御史台对此不依不饶, 他作为赴宴人之一, 也好开口替狡童辩驳一二。

    陆辞明了晏殊的未言之意,不禁莞尔一笑,也不推辞,而是领了这情地举起杯盏,在对方的杯沿上轻轻一碰“有劳晏兄费心了。”

    晏殊会心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二人眼底波光流转,遂默契举盏,优雅对饮一杯。

    这一幕恰恰就被刚将目光从那些花枝招展的歌妓身上移回,想取酒壶再添上一杯的柳七给看了个正着。

    两人如此心有灵犀,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柳七颇感牙酸地吸了口气,恨恨地想起小饕餮不久前还特意将自己说得可怜巴巴,哄得他热血上涌,使劲儿念书的可恶

    陆辞假装没看到柳七身上不断冒出的怨念黑气,笑着打趣起还专注看着窗外的朱说来“究竟是哪位不可多得的佳丽,引得朱弟都动了凡心”

    朱说如梦初醒,如被开水烫到一般飞速离开了窗口,赶紧辩解道“方才我所看的,非是歌女。”

    陆辞挑了挑眉,晏殊心领神会地一笑。

    柳七则是一脸旁观者清地睨了近乎慌乱的朱说一眼。

    在柳七看来,哪怕朱说是真被歌妓美貌吸引,只需要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小饕餮就拿人没辙,顶多一笑而过。

    反倒是朱说表现得越扭捏越羞窘,就越会被狡童追着不住调侃,直到面红耳赤才放过。

    陆辞果然露出一脸颇感兴趣的神情,不怀好意地追问道“那朱弟究竟在看什么”

    朱说蹙着眉,却无半点三人料想中的心虚,而是支吾一阵后,终将事实说了出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街对面那间茶坊里的小娘子们,一直在盯着陆兄瞧。”

    他因背对着窗口的方向,之前就觉得有如芒刺在背,不免多留意几眼,就看出端倪来了。

    闻言,晏殊与柳七倏然来了精神。

    他们忍住了前去床边一探究竟的冲动,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面上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一般无二的坏笑,定定地看着陆辞。

    却见被友人们看热闹的陆辞已然起身,不疾不徐地行至窗边,淡定自若地将束在两侧的珠帘解下。

    在绚丽灯光中端的是流光溢金的珠幔,一下就挡住了那头灼热的视线。

    柳七仿佛都能听到,那头隐约传来的娇娘喟叹。

    “朱弟定是酒劲上头,不慎看错了。”陆辞笑吟吟地看向柳晏二人“对吧”

    谁不知陆辞自回京来、就倍受冰人和待嫁小娘子的轮番热情滋扰后,已对此极其敬谢不敏

    柳七不自觉地看了眼晏殊,想着这人会否坦坦荡荡地承认,他们的确想看看小饕餮的笑话这点。

    然而晏殊却极明智地笑了笑,睁眼说瞎话道“朱弟方才贪杯,的确醉了,定是眼花了去。”

    柳七嘴角一歪。

    果然不该高看了这人。

    朱说先是半信半疑,听到晏殊的说辞后,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了然,就安之若素地坐下,默默将酒盏推开,换成早前叫好的醒酒汤了。

    阻隔了娇娘的视线后,陆辞重归自在,再与几位友人酌饮时,就主动提起馆阁中事“我虽任馆职时间不长,倒也识得几位人品正直,值得结交的,待你们正式入选后,我再将他们引荐于你们。”

    不等柳七与朱说谢过,陆辞话锋一转,直指柳七“馆阁职务与知县相比,役事要清闲许多,因而同舍常有闲暇相聚,赋诗唱酬。然聚食饮酒看似小事,引发问题却不在少数,开支为一项,有损风闻为一项,赋伤德操为一项,酒劲上头易以言辞结怨为一项尤其是柳兄你,务必谨慎为之,届时如鱼得水,结果落得遭人弹劾怨恨的地步,却还不知为何了。”

    清贵的馆阁之地,经陆辞一说,倒成了暗藏机锋的凶险处了。

    柳七哭笑不得道“如今我一举一动,皆在摅羽眼皮底下,哪儿还有出格的行径”

    话虽如此,柳七明显感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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