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运气这么不好

    去到馆阁任职吧,馆阁失火。

    来到汾州吧,汾州闹蝗。

    莫不是他仕途前期走得太顺,后期就要闹得波折连连吧。

    陆辞难得地迷信了几分,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从库房里走了出来。

    而之前还在关扑的那几人,已收拾好东西,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了。

    哪怕他们胆再肥,知州表现又很是通情达理,他们也不可能敢在知州都辛苦忙碌时,在边上关扑戏耍啊。

    之前胆子较大,敢接陆辞话的那人,更是殷勤地送了干净水和巾子来“公祖请用。”

    在粮仓里钻来钻去,陆辞身上面上的确沾了不少灰。

    于是对这份好意,他便笑着接受了。

    望着这一张张面带讨好、对即将到来的蝗患一无所知的面孔,陆辞越发觉得责任重大,路漫修远

    偏偏他身为知州,只能硬抗。

    陆辞回到案桌前后,望了眼窗外欢庆的气氛,便暂绝了将属官们唤回来办事的念头。

    就让他们过个舒服休闲的冬至,明日起再狠狠使唤吧。

    陆辞虽这么做了决定,自己也未有片刻闲着。

    他先笔走游龙,将自己的见闻、查来的资料、史上可鉴的例子一一做了陈述,以证明自己并非危言耸听、杞人忧天。

    在科场里写论时的得心应手,就在这发挥出完全的作用了。

    陆辞对待公务时,本就极度严谨,现知防蝗之事关乎成百上千万的人命,自然极其重视。

    他把证据罗列得一清二楚后,又复读几遍,确定足够一目了然了,才工整地写下最终结论。

    倘若放任不理,来年夏天多半会有蝗灾发生;又因大火焚毁左藏库之故,赈济之力锐减,凡事宜慎重起见;建议各州尽快掘地自查,看是否有虫卵埋藏。

    第一封奏疏,就算是完成了。

    陆辞在此打住,再起一头,继续奋笔疾书第二封。

    将推测和对策都集中在第一封的话,难免太过冗长,读起来拥挤逼仄,很是累人。

    若是因此被人弃之不理,未免太冤了。

    倒不如将在第一封里只放最吸引注意力的推断,再在第二封里,详写对策。

    陆辞结合自己在现代和在馆阁时读书的所知,对预防策略进行了简单总结“蝗不食芋桑、水中菱芡、菉豆豌豆豇豆苘麻芝麻薯可教民种植,次年收获。据闻以秆草灰石灰等分细末,筛罗禾稻之上,蝗或不食。亦可发吿示取力于民,每米一升换蝗卵一斗,不问妇人小儿,携到实时交支”

    等到写完,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了。

    陆辞望了眼那密密麻麻的字,只觉手软肩酸,腹中还饥肠辘辘。

    人啊,还是老了。

    陆辞感叹。

    不然他也曾经是个能在考场里连写数时辰还生龙活虎,神采奕奕的人物啊。

    如今不但写这么一些字就觉手腕发酸,连吃东西,竟都敌不过狄小饭桶的好胃口了。

    他一边复读着自己所写的奏疏,看是否有错漏,一边活动着手腕,才想起自己不但午膳用得不多,晚膳也还原封未动呢。

    便召来在外头百无聊赖地站岗的吏人,让其帮着热一热外带的吃食了。

    再热过一遍的吃食,口感自然大伤。

    灌汤包子没了汤水,变得干巴巴的;面饼也已发硬;粥也变得浓稠过头。

    陆辞心不在焉地用着,罕见地没吃出来大打折扣的口感。

    他心思就不在吃食上了。

    因极其重视蝗虫卵这一隐患,陆辞彻底连冬至这一节日都不过了,硬是留在官衙之中,连夜琢磨更多对策来。

    要上递朝廷的奏疏,当然只包括了适用于各地的做法。

    而在他有更多权力进行掌控的汾州境内,自然更要讲究一个因地制宜了。

    陆辞在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阵后,索性爬起身来,点了灯,给分散在各州任职的朱说等友人写了书信。

    就预备明日一早,就随奏疏一同送到官递处寄出。

    哪怕他递上去的奏疏未能引起朝官重视,而是就此石沉大海,他单纯只为自己的良心,也绝对不会束手待毙的。

    因兹事体大,陆辞在请官递时,特意申请了快马跑递,争取让这封奏疏早日被人看到。

    于是三日后,印象中才刚哄住皇帝批下他上一封奏疏所请的王旦,就又收到了新的奏疏了。

    怀着隐约的期待,王旦微微笑着,将奏疏展开。

    只是读着读着,他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若陆辞所言非虚,一旦蝗灾真正发生,后果可谓不堪设想

    他清晰地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几乎片刻都等不及,就匆匆换上官服,即刻入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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