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撺掇陛下造神造天瑞,闹出劳民伤财的封禅闹剧,还害他也被迫搅入这摊脏水,以至于晚节不保的王钦若和丁谓等人,王旦就毫无半分好感了。
王钦若不禁眯了眯眼。
声音虽轻,却足够让赵恒听个清楚。
赵恒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刚还吵得不可开交,闹闹哄哄的宫室内,很快重归了安静。
侍立在旁的内臣不由心情忐忑,大气都不敢出,而赵恒此时却是再无纠结,手持朱笔,释然一笑,果断写下了心目中最合适的名次
唱名之日。
皇帝赵恒御崇政殿,殿试官、省试官以及宰臣,馆职等一同入殿,侍立一旁。
而五百多名应殿试贡举人,则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竭力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和期待,安安静静地等在崇政殿门之外。
显然很体谅应举人们的焦虑心情,在等待唱名时,御药院倒没对队列有严格要求了,只是派有不少身强体健的卫兵立于边上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将有出格举动的举人按走。
相比较拼命往前挤,想着再靠近殿门些,就能更早听到自己名字一样的其他人,陆辞在疯玩了这几天后,此时心态是空前的佛系平和。
因殿试唱名时,是皇帝坐在御桌边,而站着的宰执和中书侍郎按照事前拟定的名次拆开试卷,一同观看后,依次唱名于阁门。
阁门阶下站着六七名卫士,他们听到之后,便立刻齐声喊出登科士子的名字。
喊声洪亮如绕殿雷,还要重复喊个三四声,士人才应出列。
因此,根本不必担心站得远一些,就会错过自己的名字。
该来的肯定会来,不会来的,凑再前也不会有,何必费工夫去挤难道因为站得靠前,名次也会靠前一些吗
不存在的。
陆辞在用带毒的鸡汤成功劝说了友人们后,就带着一副随时要发心梗的模样的他们站在了人群最后,避开了人挤人的难受。
还不时与他们低声聊上几句,好分散一下他们注意力,也省得名还没唱,人就晕倒了。
柳七无疑是这四人里唯一一个有过类似经验的,却也是此时最无法理解小饕餮还能保持平心静气的人。
他上回体验过从开头的满怀踌躇,到中途的惴惴不安,再到结束时的伤心失望,这回哪怕对自己的发挥还算有几分信心,也在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变得荡然无存了。
谁知会不会又重蹈覆辙呢
犹记得那天,阶下卫士们念遍了那一百多号人,他满怀艳羡地望着身边一个个举子意气风发地走进殿去享受荣光,强自镇定,结果却等不到自己的名字的光景
见柳七时而忧心忡忡,时而魂不守舍的模样,陆辞不禁挑了挑眉,忽道“柳兄听题。”
柳七一愣。
不等柳七回过神来,陆辞已悠然念道“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
柳七刚要条件发射地答上,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朱说已飞速抢答“苟富贵,无相忘。”
陆辞很是欣慰地在朱说肩上拍拍“还是朱弟自觉。不过对朱弟你,我倒是没担心过的。”
朱说不由笑了起来。
柳七这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道“摅羽莫不是天生缺了一脉,方不知紧张慌乱为何物”
都站在崇政殿大门前,只等唱名了,所有人都紧张得满头大汗,双股战战,唯独陆辞还跟平日去踏青般的悠闲姿态,甚至有闲暇来揶揄他们。
滕宗谅也被陆辞的沉静感染,舒出一口气来,也调侃道“真要算来,摅羽弟才是最有可能大富大贵的那位吧。”
朱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陆辞莞尔一笑,正要接话,忽见殿门从内被徐然推开,行出不苟言笑的卫士七人,立于阶下。
显然,在这段于众人眼里显得无比漫长的等待后,传胪的准备工序已然完成。
而能在皇帝面前,被宰执亲口念出,再被这七人齐声高呼,得面赐及第的第一个名字,便是这期贡举的状元,举人中的天下第一。
那真是读书人这辈子最最荣耀的事,子孙后辈,都可凭此为豪。
除了陆辞还因觉得事不关己,而能保持淡然的微笑外,哪怕是再冷静自持的人,此刻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有官家、有考官们所在的崇政殿室的方向,在心里无数次地念叨着,希望这个被第一个念出来的人,是自己是自己是自己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死寂中,殿内忽响起了一道声音,单单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但因离得太远,声音也不够大,连最前排的人都只听到几个模糊音节。
挤在最前排的那些举子正着急时,比他们离得近,也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七名卫士,已昂首挺胸,以最洪亮的嗓门,将方才听得的名字呼喊了出来。
“陆辞对策崇政殿,擢为第一,今魁天下,赐进士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