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祥符七年五月四日, 在诸路州府军监士人的殷切期盼下,礼部终于降下了贡举相伴的科诏, 许诸路及州军发解。

    而在南阳书院中,比消息灵通的小报最快得知此事的,自然就是友人遍天下的那几位夫子了。

    听得这么个值得叫人欢欣雀跃的喜讯,他们头一个想到的, 自然就是陆辞了。

    由于去年前年贡举皆停, 陆辞没有得到参考童子科的机会, 现已年满十五, 就当同一般士人一样,参加解试去了。

    陆辞此时正上着周夫子的算学课,不想李夫子忽然杀到, 一脸迫不及待地将他从课堂上带了出来。

    李夫子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管周夫子脸色是否不虞,等把陆辞领回夫子们整理课案用的内室了, 就立马将这大好消息告诉了他。

    陆辞怔了一怔。

    自从苏州回到密州后,他就再没有出过远门。

    一是陆母的身体情况一直不甚稳定,他为就近照料, 不好远行;二是要潜心备考, 专心学习的缘故。

    他除了吟诗作画, 死记硬背外,还特意通过模拟考场的恶劣环境, 来训练各方面的应试能力。

    毕竟锁院一锁几十天, 解试则连考三日, 若不提前适应一下这类环境,等真的进到里头,发挥失常可就吃大亏了。

    陆辞自想开口,就做好了一旦开举,哪怕只能考童子科也要下场一试的准备。

    不想这一等就是两年。

    现乍然得到能报考了的消息,陆辞一时间竟不知是释然居多,斗志居多,还是紧张居多了。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微一躬身,拱手揖礼道“多谢夫子们专程相告,待放了课,学生就回去准备去官衙请解。”

    李夫子点了点头“家状我便不多问了,关于保状,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陆辞颔首“请夫子放心,我将与朱弟,易庶和钟元结为一保。”

    倒不是陆辞故意要落下柳七。

    柳七这两年间,虽然都一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赖在他家未走,也或多或少被朱说这一好榜样带得修身养性几分,不再三天念书,两天眠花宿柳了。

    但按照律法,一等得知今年开举的消息,柳七定得立刻启程,先回本贯处取解了。

    否则,不论是籍非本土,还是假户冒名,都是大罪。

    李夫子蹙眉“那岂不是还缺个保头”

    虽然这几个都是他也知根知底的学生,但保头通常得由解试合格、参加过省试的举人来担任。再不然,也起码得是参加过解试里,年纪稍大的那位。

    这保头固然没什么值得争取去当的,李夫子当然也不会建议陆辞做。但少了这么一个有应举经验的解人带路,影响可就不小了。

    万一因这四人都是头回参举、缺乏经验,叫自个儿的宝贝学生吃了亏,那可如何是好

    不等陆辞再说,李夫子就当机立断道“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我这几日内,就帮你找个合适的保头。”

    还是得亲自交到他熟悉的小辈手里,才能安心。

    对这份堪称及时雨的好意,陆辞当然不会推辞,而是笑着谢过了。

    他的确没有合适的保头人选要是曾走到殿试这关、又与陆辞朱说结为亲密友人的柳七的籍贯也在密州,五人结保同行,以柳七为保头,那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不是。

    杨夫子也很是看重自己这位才识品行俱佳的得意门生,被李夫子抢了先,已有些不快,现见有了机会,立马见缝插针道“公卷我早替你备了几份,你且拿回去看看,自己斟酌斟酌,选份最合适的去。”

    不等陆辞应答,李夫子已冷冷地哼了一声。

    杨夫子不满道“你哼什么”

    李夫子不接茬,只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反正是我的学生,谁也抢不走。”

    杨夫子撇了撇嘴,呵呵一笑“就不知到底教过什么,架势足得跟他不是你学生,而是你家娇客似的。”

    李夫子双眼一瞪,反唇相讥道“我扪心自问,不曾有过那般私心,倒是某人谋快婿不成之事,书院中可谓人尽皆知了。”

    两年过去,陆辞身量拔高,面容俊美无俦,气质温和优雅,也更加成熟沉静。

    哪怕只穿着身同其他士人一般无二,由细麻布制成的寻常襕衫,也额外风采夺目。

    偏偏这人不解风情,醉心学习,成日同朱说、柳七结伴而行,偶尔上街,也只是加上易庶和钟元几人同进同出,不知俘获城中多少少女心,却让她们只能远观,而无法近身去。

    从陆辞年满十五那日起,被芳心暗许的羞涩小娘子们的父母家所托的冰人们,就差点踏破了陆家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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