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船, 柳七就爽快地主动辞行了。

    他虽是见自己同陆朱二人投缘,而临时起的意, 但关于此行的目的,他说到底还是没有骗人的。

    他几年前于苏州城内醉生梦死时,因擅谱词曲,自有无数红颜朝夕为伴, 其中姿妍最丽的佳娘和心娘, 也最得他心。

    陆辞习惯了这些天有柳永作伴, 乍闻其离, 虽有些不舍和可惜,略作踌躇后,还是不做任何挽留和劝诫, 只笑道“在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唯祝柳兄一切顺心了。”

    朱说唇角微微一扬, 也上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柳七眉眼弯弯地受了,仿佛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不知陆郎将在此逗留多久”

    朱说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陆辞笑眯眯道“确切日子暂且不知,但最迟十月底将启程了。不知柳兄”

    柳七不答反问“那陆郎是要直接回密州去, 还是沿途再游览、咳, 游学一段时候”

    陆辞笑道“来时已获不少见闻, 真要游学,也不选这时机。况且当初旨在探亲, 向夫子们请的假仅有三个月。再晚了回去, 怕会惹人担心, 又有不敬之嫌了。”

    陆母性情柔弱,是个常常不顾自己身体,又好报喜不报忧的。单靠邻里照看,难免有疏漏之处。

    加上来年不定会开举,陆辞自认自己这种学渣,就更得多多备考,专攻考试范围。

    再怎么看,这会儿都不是优哉游哉地游山玩水、陶冶情操的好时机。

    听完陆辞的话,柳七遗憾地耸了耸肩,紧接着又想到什么,重又乐起来了“这么说来,我多流连京师或苏杭一带,还不曾到密州去过。”

    不费吹灰之力地听出柳七的言下之意,朱说心里倏然咯噔了一下。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这碧蓝如洗的晴空,只觉它一点一点地灰了下去

    陆辞亦是闻弦音而知雅意,会心一笑,主动开口邀请道“密州山灵水秀,虽名声不及苏杭遐迩,却也是处值得一去的好地方。若时间赶巧,或是柳兄有意,不妨来密州游玩一阵,也好让我有机会尽地主之谊”

    柳七所等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那俊气的脸上,便露出了个心愿得偿的欢喜微笑“既得陆郎盛情相邀,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与其等个碰巧,倒不如我亲自凑个巧,如陆郎不嫌麻烦,在你定下归家船只前,还请提前个三两日,派人捎话去久住李员外家,容我也做出行的准备。我虽居所不定,却与李员外相熟,他定不介意帮我这么个传话的小忙的。”

    既然相约好了最晚两月内再会,方才还徘徊在几人心头的那么点离别愁绪,也就瞬间荡然无存了。

    柳七高高兴兴地再次同陆朱二人道别,便不再作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姿态,而是毫不犹豫地雇了匹马代步,熟门熟路地往心娘所居的彩楼去了。

    见极为引人注目的三人里终于走了一个,一直只敢落后三步跟着的李辛,暗暗舒了口气,努力撑作自然地走上来了“陆兄,朱郎,若你们不急去别的地方,不如同我上同一架驴车,将行李先放到孙羊正店去”

    朱说不着痕迹地睨了他一眼。

    这会儿倒是能粘了,刚柳七最得寸进尺的猖狂时候,怎就跟社君见了猫儿似的,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陆辞虽注意到李辛不知为何就是特别怕柳七,但也没多想,只挑了挑眉“孙羊正店”

    李辛不知为何,瞬间就紧张起来了,也不自知地变得有些结巴“是,是孙羊正店不错,据闻那家邸舍较为舒适宜人,方做此选择。不、不知陆郎可是认为,此店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从前来时,都是独自一人,又因手头的钱本就不够,当然能省则省,住的都是最便宜的邸店。

    现要劳驾陆辞陪他同行一阵,当然不好意思让人一同一灯复明暗,飕飕守破窗,而要挑好的地方住。

    况且,他持有的钱数,本就差了老大一截,要想购回庄园几乎是痴人说梦。倒是如果陆辞的法子可行,就不必在意这住店要花费的那么一点了。

    孰重孰轻,李辛还是分得清的,直接问询了刚刚雇的驴车车夫,才得来了这么一个答案。

    陆辞也没想到李辛这么迟钝,导致他想委婉都难委婉起来,便直接点明道“要与你竞扑的那个孙家,与这孙羊正店,可有什么关系”

    入住时都要登记名姓之类的资料的,李辛作为原庄主之子的身份,几乎不可能瞒住。

    且不说极容易被孙家掌握动向,抢占先机,一旦被李辛将要游说的那些庄户得知,影响恐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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